第 43 章

“市場綁架案的處理工作怎麼樣了?”

“選擇一顆星球做旅遊宣傳促進開放的計劃推進到哪一步了?”

他接連問出兩個不相幹的問題,科哈可隱約覺得他實際帶著別的目的。

他如實回答:“市場綁架案裡被解救的人員基本都送回了居住地,對海盜團成員的審判也在穩步進行。旅遊星上的建設裝置都已經逐步到位了,沒多久就可以分割槽域分階段開工了。”說著,科哈可遞給安燈一份最新的裝置採購清單及對應用途計劃。

安燈翻了翻就簽了字。“等了好幾天了,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科哈可當即明白他想問什麼了:“黑鯊的首領不肯說,一直用要我們確保他的生命安全拖著。”

“沒找到其他的證據?”

科哈可輕輕抖了抖觸角:“對方很狡猾,我們目前還沒有掌握確鑿有效的證據。”

安燈邊簽新檔案邊說:“我在想,要不然就把旅遊星專案的動工儀式和市場綁架案救援後續公佈的新聞發布會放在同一天,日期提前一點,就放在最近,採訪環節裡增加一個被救人員代表發言,你覺得怎麼樣?”

科哈可不多考慮,表情帶上些擔憂直說:“那安保方面得格外重視起來才行。”

安燈看了他一眼,贊同地說:“這方面確實得好好安排,我相信你有最妥帖的方案,最好還能抓住點我們需要的東西。”

安燈把最後一份檔案遞還給科哈可,催促他:“好了,你可以走了。”

科哈可疑惑地收拾簽署好的檔案,心裡想不明白他今天怎麼這麼反常著急催他走。但他還是按照對方的意思加快了手上速度。離開前他多嘴問一句:“那個人類您打算什麼時候,讓她離開私邸安置到特殊醫院去?”

安燈站起來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快走,只回複:“我有我的打算。”

一切果然都消失了。

當我第一次發現那個世界的細節色彩是缺失的時,我就意識到了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發生的。

我帶著懷念看向這些永遠留在過去時間的人和事,觀察到這些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

我在細節殘缺的回憶裡。

其實這幾年我幾乎沒夢見過他們,除了留下來的一些照片和影片影像,他們幾乎就像是從我的世界裡完全消失了。

再一次見到他們的感覺很奇妙,我醒過來後,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使勁掐著我使我透不過氣的東西消失了。

叔外祖父和小達菲在我的夢裡實在太生動了,我們待在一起,我甚至能觀察到他們呼吸寒冷空氣時的胸膛起伏。

在夢裡有那麼一刻,我這樣想,你們終於捨得來看我了。

我醒過來,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精神進入了近幾年來從未有過的狀態。而這種狀態我又很熟悉,彷彿在哪裡體驗過。我又安穩睡了一覺,醒來時才想起來很像我剛剛到這個世界的狀態,也很像我剛剛脫離這裡的原生家庭,剛進入福利院的狀態。但和現在相比,那都非常遙遠了。

白色的蟲子對我說我應該慶幸自己能多活幾天,然後它就把我放養在這裡,等待第二次手術。

我嘗試逃跑,但到處是隱蔽的攝像頭和強壯的守衛,我雖然能在這個熱帶庭院風格的建築裡自由行動,但沒有辦法真正到外面去。或許我的這一次生命馬上就要迎來終結了。

第一次手術後醒過來的開頭幾天我身上出現了不分日夜的昏睡情況,我以為是手術中注射的藥物的後遺症,後來我才發現是這裡的日照時間和人類使用的時間不同,這裡的一天等於人類的兩天。

起初我沒有時間的參照物,冷著臉問送餐的人是不是給我送的飯裡加了東西,我不相信它們,就開始拒絕吃飯,但沒過幾天眼前就出現了暫時性的失明,於是我只能重新開始吃飯。

即使我拒絕吃飯,它們還是會定時送過來餐點;我提的有關生活上的需求,它們會選擇性地滿足,即使拒絕,它們也會給一個合理的理由。沒有蟲子實時緊跟著我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但在我需要的時候,呼叫它們,它們就會出現。我因此重新開始審視我的被囚禁的生活。

我是個犯人,這毫無疑問。

我無事可做,就不斷地陷入睡眠。同時我在夢裡見到了很多很久沒見的人。他們有些人現在還活著,有些早死了。

我試圖再一次夢到叔外祖父和小達菲,我想再和他們一起生活一段時間,但是卻再也沒夢到,上一次見面就像真正的告別,沒有人說再見,但他們好像真的從我的生命裡走了。

也夢到了上一輩子的事情,但幾十年過去了,大多數人的臉只剩下模糊的一團,連在夢裡都看不清楚了。唯一把我們聯系起來的是殘存的感情。

有時候睡得多了,我都快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裡。醒過來又沒清醒的時候,我會錯記成自己還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有時候會感到失落,但清醒過來後就會非常清楚地明白時間不是停滯不前的,我的時間已經往前走了很多很多了。因此我意識到在時間這方面我是幸運的,我比某些不幸的人多走了很多年。

我突然想起自己曾問過叔外祖父是否願意回到過去,他的回答是讓我專注於現在的自己,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有可能他被自己的過去困住過,也是在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好活了以後才想明白現在之於過去孰輕孰重。

每次醒過來四肢都是酸軟發麻,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睡得太多了。我嘗試少睡,在庭院裡溜達來保持基礎的運動量。

醫生會定期來給我做檢查,還是上次在星際飛船上給我檢查的那隻,他被調來這裡作為醫療團隊的一員專門監測我的健康。它應該沒有被我上次的逃跑嚇到或者接收到新的有關我的特殊指令,它話癆的表現和先前沒有太多差別。

它每一次來檢查,我都會問它,第二次手術的日期定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