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向軍隊的徵兵辦諮詢29歲普通成年女性上前線的可能性,他們委婉表示做後勤或者其他崗位更安全。

我又在網上諮詢,得到的都是一些不靠譜的回答。我想辦法聯絡上西克,請求他看在叔外祖父和達菲的份上讓我去前線。

他問我原因,我把小達菲的事情告訴了他。西克不同意。我在他面前哭著懇求他。他還是拒絕了我。

我琢磨他對我說的話,認為他可能是覺得我軟弱,於是我重整心態,第二次去找他。我裝作自己已經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走了出來,來找他完全是因為對自己未來的期望。

他再次拒絕了我。

我不明白他怎麼樣才會答應,就沖動地當面問他原因,問他我該怎麼做他才能允許我上戰場。

他只和我說了一句,人生只有一次,他要我為自己的未來好好考慮。

我隔了一段時間才見上他第三面。我可以看出來他有些不耐煩了。所以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已經把工作辭了,也做好了交接,我向他說起叔外祖父給我的人生建議,我向他申明我永遠不會後悔自己此刻的決定,就像叔外祖父曾說過即使他能夠帶著老年的記憶回到過去,他也不會改變當時自己的決定。

我想上前線,想為擊退蟲族的進攻出一份力。

也許是看在已經去世的老熟人的份上,西克答應了。

我馬上退掉租住的公寓,收拾行李搬到了基地宿舍。

他們沒有讓我一開始就上前線,我和新加入的成員一起要先從基礎理論課和基礎實操課學起,基地的規矩也要學,這是為了防止日後出亂子,所以要約束成員的行為。課程進度很快,同事很多是退伍軍人,我在體能上跟不上他們的學習速度,我沒有透過第一輪體能考察,教官就把我調去和新進的文員崗一起學習。透過體能測試是基地的底線,不然他們不會允許我上前線。我不得不邊在基地做文員崗的工作邊上體能訓練課。

就這樣過了兩年,我終於透過了體能測試,有了第一次上戰場的機會。

蟲族充當前鋒計程車兵大多擁有天生的堅硬外甲,所以他們的軍備會在攻擊力上下功夫,但據觀察它們又很少依賴科技的力量,所以蟲族前鋒部隊不是所有士兵都會裝備鐳射槍等現代武器,它們大多靠肉搏取勝。大型機甲的數量是稀少的,我明白自己的身材在正面對抗中的不足,所以在過去的兩年裡考出了機甲駕駛證;在第一次上戰場前,我申請駕駛中小型機甲出戰;但基地的中小型機甲數量也有限,他們以我缺少駕駛經驗為由駁回了我的申請,我不得不和普通小隊一起行動。

我們穿著統一制式的軍用外骨骼,盡可能和蟲族士兵保持一定的距離作戰。我們用鐳射槍射擊他們的肢節連線處的脆弱薄膜,這是不多的攻擊手段之一;我們有時候也採取炮火壓制的方法,但它們的天然保護殼會消減不少傷害。

機甲的好處就在這裡,使用機甲就可以和蟲族正面對戰。人形機甲拿著特製的鐳射炮抵在蟲族身上,再堅硬的外甲也會被轟得粉碎。沒有機甲根本無法沖擊蟲族的堡壘。

也有不得不和蟲族正面對抗的時候,這個時候團隊的作用就顯現了出來。一個裝備一般的普通人幾乎是無法和蟲子近距離正面對抗的。我曾經恰巧以一己之力射穿了一隻蟲子的腹部,它的肚腸全掛在了我臉上,惡心的腥臭液體順著汗水滑進了我的衣領裡,之後下了戰場進澡堂還發現有一塊內髒殘渣夾在我的胸罩裡,我因此好幾晚沒睡好覺,整晚整晚做著和它搏鬥廝殺的噩夢;隊長為了安慰我還請我喝了一瓶冰可樂。

上戰場是拼命、極限對抗、找生機遊走,我每一次都耗盡體力,四肢麻木地下戰場,直到累積了一些實戰經驗,才逐漸找到了即使聞到血腥味也不亂心態的作戰狀態。剛開始上戰場我睡不安穩,也時不時感到害怕,但我還是期待的,我在睡不著的夜裡大睜著眼睛注視著窗外的黑夜,意識到我的人生動力就只剩下了上戰場和蟲族廝殺。我為此完全拋棄了過往的生活方式,兩年時間全心全意為這件事拼命,訓練場每一條跑道上都有我的汗水和淚水。

我崩潰的時候就會強迫自己去看那個蟲族把人砍碎的影片,我總是不經意就想起和小達菲相處的回憶。我有時候一個人待在看不到其他人的室外角落裡,臉上大片流下滾燙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因天氣悶熱沁出的汗水。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戰場,那裡髒、亂、臭,還有醜到人反胃的敵人。但後來我把訓練和戰鬥當成了習慣和日常。我哭不出來了,難得的休息日就坐在訓練場旁邊的樹蔭底下看著新人訓練發呆,再接著去訓練室練習。

我對人生只有一個指望,這使我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彷彿給自己套了一個殼,獨自持槍站在裡面。

我和小隊一起遊走打算到敵人後方去包抄它們的時候遇到了一小波敵人,因為是山區,我們藉著樹木和斜坡的掩護分散開來對它們進行攻擊。

離我最近的那隻被我的同伴用鐳射槍打斷了前肢,它的攻擊力被大幅削弱,蟲族士兵尖叫出聲,我兩槍打在它的臉上,灼瞎了它的眼睛,它的另一隻完好的前肢四處揮舞砍斷了旁邊的小樹,樹倒下來,正好砸在自己身上,散開的枝葉蓋住了它,它趨於本能慌亂側身面朝土地趴下,保護住相對脆弱的腹部,我趁機跳下斜坡,跳踩到它身上,壓制住它的同時矮身拔出腿側的匕首,斜插進它被裝備保護的脖子薄膜處,用力翻攪致其近乎斷首。然後我再持槍打算去協助隊友重新加入戰局。

誰想到我剛跳下死蟲,還沒站穩,它突然揮起前肢鐮刀橫掃,我退無可退,向後蹬地而起的時候被劃傷了左腿,滾下了山體斜坡。我扒拉不住地面,最後是故意撞在樹上才停了下來。

我敢確信它已經死了,最後那下攻擊應該是它即將死亡的神經最後的反抗,不是這只蟲子的自主意識。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居然這麼差。我低聲咒罵了一聲,檢視了正汩汩流血的傷口,心想必須馬上找一個掩體。我掃視周圍地形的同時試圖聯系隊友,他們讓我就地隱蔽,馬上就來找我。我找了棵有點高度的枝葉茂盛的大樹爬了上去,隱蔽在樹葉之間,隨後在樹上拿繃帶把傷口簡單纏了起來,讓它不再往下滴血。

我落單了。在戰場上落單是很危險的。我只能期望隊友那邊能快點結束戰鬥來找我。

但先找上我的是蟲族士兵。有一隻蟲子敏銳地察覺到了我滲進泥土裡的新鮮血液,它們的觸角來回晃動,像是在偵察我的位置。我盡力屏住呼吸,不喘大氣,想隱藏自己氣息。但還是那隻最先發現血液的蟲子找到了我,它發現了我不小心蹭在樹葉上的血跡。

它像個新兵蛋子一樣毫無防備地抬頭,我一槍射過去,正好穿過它護甲的空隙打爆了它的頭。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有隻蟲子試圖把樹砍倒。因為這棵樹有些年頭了,樹幹底部長得粗壯,它一時砍不斷;另一隻蟲子見狀直接跳起來把鐮刀鍘進樹幹,順著樹幹爬上來想攻擊我。要是它們有鐳射槍說不定我早死了。我的雙腿緊緊夾住枝幹,向爬上來的蟲子發射鐳射。它拿鐮刀擋住我的鐳射,一下砍斷了我腳尖點著的那根樹枝。

一隻、兩只、三隻。除了死掉的那隻還有三隻。我馬上起身放棄原來的位置,企圖轉移到樹頂。我在樹頂朝它腹部射了幾槍,它斷了幾只沒什麼用的小足,因為疼痛尖聲驚叫起來,沖鋒的勢頭反而更加勇猛。

我們間的距離逐漸拉近,而且樹開始朝一個固定方向倒過去;樹已經被砍斷了。第三隻蟲子本來在朝上坡跑,隨著樹倒下去,它轉換方向跑向我預計會跳下的落腳點。我想跳到另一棵樹上。身下的那隻蟲子也許看穿了我的想法,揮起前肢砍斷了我們中間的樹幹,我失去了固定的著力點,堪堪懸掛在另一棵樹的樹枝上。那隻蟲子跟著樹一起倒了下去。我背部用力晃蕩起來一腳蹬在樹幹上翻身夾坐在樹枝上。

第三隻蟲子想要效仿剛剛那隻蟲子跳上樹和我近身搏鬥,我沒給它這個機會;我抓著樹枝伏低上身小心扔下一顆解除了安全栓的手榴彈,滿意地看到它輕輕掛在了離我遠一點的樹枝上;第三隻蟲子沒有發現,還繼續往上沖;原先砍樹的那隻蟲子也追上來;我和那兩只蟲子搶奪時間,迅速爬上樹頂,瞅準第三隻蟲子趴在手榴彈上的時機用鐳射槍引爆了那顆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