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精心養護的絢爛花海在她面前綻放,遠處貼牆的藤蔓植物一直爬到房頂,熱帶的大葉植物高低錯落,就像一片縮小版的熱帶雨林。

頭頂上朦朧的月一瞬間變成令人無法直視的太陽,掛在拱形模擬天幕上惟妙惟肖。

她身邊濃綠色的植物中點綴著朵朵重瓣紅花,形態奇異小的有拳頭大,大的足有籃球大。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她似乎看到離她最近的一朵紅花的花瓣似乎在微微顫動,就如會呼吸的活物一般一張一合。她不敢置信地用手指輕觸花朵,就在她觸碰的瞬間,花朵爆成一片片花瓣,撲朔著快速脫離枝條。發出沙沙的聲響,聲音引發更大的連鎖反應。

由近及遠,所有大大小小的紅花如節日的禮花一般炸開,淅淅沙沙的聲響越來越大,在她頭頂連成了一蓬一蓬的紅雲,盤旋飛舞。

突然的變故,嚇得吳袖逸手足失措。

直到大片的紅雲從頭頂飛走了,她才緩過神來,幾片落單的紅色“花瓣”在她眼前飛過,輕輕落回枝頭。她才看清楚,哪裡是什麼花瓣,居然都是紅色蝴蝶,她從未見過紅色的蝴蝶,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紅色的蝴蝶。如此多的蝴蝶,她震撼又驚異的幾乎以為是産生了幻覺。

不多時周圍又恢複了安靜,恍惚還能聽見遠處換氣裝置的嗡鳴聲。

這時吳袖逸才逐漸反應過來,難怪她一直覺得不對勁,悶熱、沒有風、太過朦朧的月色,原來這裡根本不是什麼野外。

居然是一個室內植物園。這裡的美好讓人困惑,似乎和任何罪惡都無法劃等號。然而她已經不是當年毫無辨別能力的小女孩,清楚地知道美好並不等於罪惡的消亡。甚至可能越美的東西就越危險。

遠處傳來沉重的電動金屬門執行的聲響,讓愣怔的吳袖逸如夢初醒,她慌不擇路,下意識地要逃。

腳上細高跟皮靴是她僅有的幾件奢侈品之一,大牌精妙的設計可以把她纖細完美的腳踝勾勒出來,是她的最愛,職場女性的必要武裝。

然而今天她實在對它愛不起來,七厘米的鞋插在松軟的泥土中,跑步和平衡之間她只能完成一樣。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亂跑,回頭看見身後一排歪歪扭扭的小洞,就像吃豆人的豆一般荒誕的為綁匪留下記號,讓她無所遁形。

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在反綁雙手的情況下脫掉腳上的鞋子。

她聽到遠處有人撥動草葉,向她的方向走來。

她看著那排充滿惡意的‘小洞’頭皮發麻,彷彿她一腳踏入恐怖三流電影,扮演一個烘托恐怖氣氛的路人甲,導演和觀眾都迫不及待地想讓她死,好襯託真正的主角上場大殺四方。

一左一右兩條路,右邊一條更平坦寬闊,似乎有人經常透過沒什麼雜草。另一條路狹窄陰森似乎很久沒人走了,路都快被草蓋住。

聽著越來越近的草葉摩擦聲和逐漸清晰的腳步聲,明明右邊的路看起來更讓人安心。她卻下意識地就轉向了左邊。

她顧不上留下痕跡慌不擇路地亂跑,比人還高大茂密的植物影響視野,辨不清方向。她顧不得許多,拼盡全力地在人高的草叢中穿梭。

然而鑽了一叢又一叢。前方叢林好像永遠走不完一般找不到邊界。

就在她心焦似火的時候,忽然眼前一空。

一大片由白色石板鋪成的平臺,平臺正中佇立著一片火災後煙燻火燎的殘垣斷壁。

倒塌的半截木牆下是一張燒得只剩骨架的鐵架子床,床正上方貼了一張八十年代女模特的招貼畫,被燒得只剩下半截身體的,床對面擺著三組古老的彈簧沙發除了燻黑了點,其他還算完好。

可以簡單判斷起火點應該就在床上,不過這應該不是真實的場景,似乎只是佈景一類,否則不可能床完全燒毀,地板還能這麼幹淨潔白。

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她最關心的是沙發上隨意地放著很多東西,與佈景八十年代的風格顯得格格不入。物品帶著近些年的風格,一頂男士軟呢帽、一對碩大的銀耳圈、一把玩具水槍、一支口紅、一支漆黑的手杖等等,就像一些人路過這裡無意中把私人物品遺忘在這裡一般,而她的挎包就被隨意地扔在這些東西的最上面。

她心中一喜,她的手機就放在包裡,有了手機就可以求救!

清晰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不足二十米了。喪鐘般的敲擊在耳膜上。她甚至恍惚聽到沉重的呼吸聲,如狼似獸。

她必須盡快找藏身之處,但是平臺上只有一張床、三組沙發,而沙發下面的縫隙太窄了根本不可能容納一個成年人藏身,床也只剩下一排鐵骨架,連只蒼蠅也藏不住。

來不及多想,她抓起沙發上的挎包三步並作兩步又鑽進叢林。片刻又後悔了一般,小心翼翼地踩著之前留下的腳印,原樣倒著退了回來,偽造她跑遠了的錯覺。

她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慌亂雙腿亂顫,猶豫了一瞬,決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躲在了那組最大的沙發後面,身體盡最大可能貼近沙發背面。

她剛躲好,腳步聲就已經踏上了平臺,前後不足半秒。

吳袖逸屏住呼吸,默默希望腳印迷惑住綁匪不搜尋這裡。可惜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她,綁匪甚至都沒看她留下的腳印。

他發出一聲滿含嘲諷的輕笑。很年輕的男性聲音,也很陌生。她能聽出他笑聲中那種貓抓老鼠般悠閑的意味。似乎篤定她根本沒能力逃出這裡。

確實她的藏身之處,不堪一擊到甚至談不上藏身,她和綁匪只隔著一個沙發,只要他轉到沙發背面就可以看到他。

果然幸運之神還是沒有眷顧她,綁匪只是一頓,抬腳就向著她的方向走來。

吳袖逸驚懼到極點,她拼命咬著嘴唇,把後背緊緊貼在沙發上雙手用力扣進沙發的布料,才把那聲恐懼的嗚咽吞回肚子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恍惚聞到了熟悉的咖啡香味,她側頭聞了一下與她衣服上浸潤的味道一致。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