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庸良辦公室巨大的碰門聲驚動了坐在副部長辦公室裡的梁健。他看了看門外,似乎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想了想,還是起身往外走,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剛走到門口,就見姜巖一臉蒼白地從辦公室沖出來,朝電梯口奔去。看著姜巖的背影,梁健心道:姜巖也敢跟朱庸良發飆?看來,朱庸良真是把他惹急了。是什麼事呢?能把這個平日裡對朱庸良亦步亦趨的人逼到絕處呢?嗯……看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姜巖要走了,而且走得恐怕不太舒服。

幾分鐘後,辦公室主任李菊來到梁健辦公室,說:“梁部長,朱部長讓你去一趟他辦公室。”梁健看一眼李菊,淡淡說:“知道了。”

李菊今天穿了淺綠色修身夏裝,胸部高高隆起,兩條修長圓潤的腿如剝了皮的竹筍般直而且白。梁健覺得有些燥熱,朝天花板的中央空調看一眼,心想:也許是天氣太熱了。

對於李菊,梁健的心情是比較矛盾的。梁健幾次幫過李菊,但這個女人靈活而善變,讓人捉摸不透。她有時與梁健很親近,有時又對梁健很冷淡,甚至帶著明顯的敵意,在好幾次事件裡,都有她的參與。對於李菊的多變,梁健相當反感,當然,這反感也許僅僅只是因為她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敵意。只是,即使如此,當梁健看到李菊美好的臉蛋和魔鬼般的身材時,偶然還是忍不住想入非非。這也許就像書本上說的,人具有兩面性,一面是作為社會的人,一面是作為動物的人。作為社會的人,他不喜歡李菊這種性格型別的女人,但作為動物的人,卻又被李菊的美麗性感所吸引。

見李菊扭著屁股走了,梁健重整心神,走進朱庸良辦公室。

朱庸良坐在老闆椅裡。梁健問了聲:“朱部長?”朱庸良這才架子十足的從靠背椅裡端正坐姿,對梁健說:“梁部長,恭喜你,常委會已經透過了重新讓你分管幹部工作。我終於也可以松一口氣了,前段時間,我直管幹部工作,真有些忙不過來。”

梁健知道朱庸良口是心非,像朱庸良這種人,大概做夢都想著能夠把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才好,幹部人事工作也最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才過癮,夾了梁健在裡面,他怎麼可能放心?不過既然他這麼說,梁健也不會拆他的臺,就說:“朱部長能力過人、精力充沛,幹部工作在朱部長手裡不過是小事一樁。”朱庸良的目光在梁健臉上像剃須刀般颳了一遍,眼神微微一變,心想:這個梁健也開始會對我說套話和馬屁話了,這說明他比以前更加放得開了,也比以前更加危險了。

朱庸良笑了笑,那笑容就像被誰忽然掐了似得,轉瞬即逝,說:“哪裡,哪裡!我年紀也不小了,有時候真感覺精力不夠。如今你分管幹部工作,我也可以少操點心了。區委胡書記對你很看好,也希望你能在珍惜這個機會,把幹部工作幹好,最關鍵的一點,幹部工作是非常嚴肅的,切不可再出任何紕漏了!”朱庸良抓住這個機會,當然不會放棄婉轉的批評梁健。

梁健認真地說:“朱部長,你說得太對了。我會珍惜這個機會,對得起領導對我的肯定。從今以後,我會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能讓某些人隨隨便便給我吃套路了!”他這句話,是說給朱庸良聽的。梁健清楚,在說明材料事件中,車小霞是直接操作者,而幕後最大的指使者,肯定是朱庸良。朱庸良聽了,臉色微微變了變,接著像拉絲般拉出一縷笑容,哈哈笑著:“某些腦子有問題的人說出來的話,就當不得真了!梁部長,幹部工作這個位置相當重要,坐在這個位置上,可要鍛煉出一身從表象到本質的本事,不然全區那麼多幹部,偏聽偏信,可做不好工作的。”

梁健知道朱庸良所說的“腦子有問題”的人,指的是車小霞。

梁健聽朱庸良這麼說車小霞,心裡並不舒服,車小霞只是一個被教唆者,說穿了不過是一個受害者,為了這件事,她心理負擔加重,最後精神瀕臨崩潰,才住了院。梁健心裡非常清楚怎麼對待這件事,便不再接話茬,而是問道:“朱部長,今天叫我來是?”

朱庸良說:“哦,跟你閑聊一下,把正事差點給忘了。胡書記提議,我們組織部的幹部要做些調整,我想聽聽梁部長有什麼建議?”

梁健的目光落在朱庸良身前合攏的筆記本上,說:“沒什麼建議。我想,部裡的幹部工作,我聽朱部長的,朱部長怎麼交代,我怎麼操作。”他不想把自己的心理傾向透露給朱庸良。

朱庸良見梁健把這個球又踢回給自己,暗道:以後還真得更加小心這小子了。不過,表情卻仍然和煦:“我考慮讓幹部科長姜巖出去,你怎麼看?”

梁健愣了一下,很有些奇怪。梁健清楚,在這個部裡,姜巖一直是聽朱庸良的。如果讓姜巖出去,朱庸良就明顯少了一條臂膀。這絕對不會是朱庸良本人的意思,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些壓力。這壓力也許來自胡小英。

梁健說:“我聽朱部長的。”朱庸良知道,梁健跟姜巖平時關系非常一般,他之所以問梁健的意見,就是想看看梁健聽說要把姜巖弄出去時那種歡欣雀躍,人有時候就希望看到別人膚淺的一面。可結果,梁健出乎意料地表現得很沉穩。

朱庸良對梁健的這種沉穩,又恨又嫉妒,他知道自己在梁健這個年紀,從未表現出如此的沉得住氣。他再次看到,站在胡小英那一邊的梁健,如果讓他就這樣待在他身邊,對自己是不小的威脅。

梁健感覺到朱庸良射過來的目光,有些陰惻,問道:“姜巖出去擔任什麼位置?”朱庸良說:“先安排一個鄉鎮的副科級組織員吧?你覺得怎麼樣?”“副科級組織員?”梁健非常驚訝。

一個幹部科長出去,只安排一個副科級組織員,這在區委組織部成立以來,也是絕無僅有的。這真是開歷史先河,對姜巖肯定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朱庸良說:“你覺得副科級組織員怎麼樣?”梁健看著朱庸良,腦筋飛快轉著圈,朱庸良為什麼要問他怎樣?作為組織部長,朱庸良完全可以給姜巖安排的更好點。姜巖是幹部科長,出去安排一個鄉鎮黨委副書記,也並不太過分,最多有人說組織部太強勢,給自己的幹部安排的這麼好!但這不違背組織原則,以前也有過先例。次一點,安排一個鄉鎮組織委員或者部門副局長、紀檢組長,也未嘗不可。

如今,朱庸良卻只給姜巖一個副科級組織員的身份,並不給職務。這不符合常情。梁健更加確信,這不可能是朱庸良自己的意志,很可能是胡書記的意思,朱庸良不敢違背,所以才來問他。

撇開姜巖對梁健所使的那些陰謀詭計,梁健覺得,這個安排對於姜巖來說,實在不怎麼樣。而且,組織工作是講究延續,講究參照前例的,如果給姜巖這樣的安排,會對部裡其他中層幹部的提拔産生不良的輻射作用。

領導崗位資源稀缺,其他人都盯著那些領導崗位,姜巖以副科級組織員出去,以後其他幹部出去安排的更好一點,人家就會有說法,姜巖不是隻安排一個副科級組織員嘛?他憑什麼安排副書記!這對組織部內部的積極性調動也很不利。

但是,這些話,梁健現在不能說。為什麼不能說?原因很簡單,姜巖曾經給他使過絆子。梁健不是沒有既往不咎的胸懷。但既往不咎,是建立在對方充分承認錯誤的基礎上的,如果對方認為整你是對的,你還表示對他的寬容,那是腦子浸水,梁健是不會充當這種傻逼的。

梁健說:“嗯,副科級組織員,也很不錯了,至少也是副科級幹部了!”

朱庸良原本還指望梁健說,這樣安排的太差了點。畢竟姜巖是幹部科科長,是梁健手下的兵,如果手下的人安排得太差,分管領導臉上也無光。姜巖安排的不好,在外人看來,也說明梁健能量不夠。

所以,朱庸良希望梁健從自身的領導形象出發,表達異議。他也好跟胡小英說,梁健也覺得這樣安排差一點,或許至少可以安排一個組織委員?但梁健是這種態度,他也無話好說:“那好吧,下次常委會,把這個方案先做進去!”

梁健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