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援川考察(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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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胡小英辦公室出來,朱庸良站在門外,忍不住又回頭朝胡小英的門口望了一眼,眼中噴射的陰毒彷彿蛇信子一般哧哧有聲:他媽的,最毒婦人心!關於部裡幹部的調整,竟然要我和梁健商量?!
然而,這是一個逃避不了的問題。
朱庸良心裡明白,胡小英讓他先考慮部裡幹部的調整,其實是給了他機會,如果他按兵不動,說不定什麼時候,胡小英就會親自動手了。到時候,他還真不知道後果如何。一個組織部長,看起來掌管著組織人事大權,但這個權力是在黨委書記的支援下才得以實現的,如果離開了黨委書記的支援,就會處處受制。
朱庸良原本並不看好胡小英,一個對長湖區情況並不熟悉的外來派,而且還是一個女的。他以為長湖區只要有周其同區長這位根深葉茂的“老長湖”在,胡小英是翻不起多少浪花的。只是,如今的局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最近關於人事方面的幾次較量,胡小英都以她以柔克剛的手段,佔盡了優勢。雖然說,有時候不免險中求勝,贏得很玄。但朱庸良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一種趨勢,那就是胡小英在長湖區漸漸變得風生水起了。
胡小英乘勝追擊,這次又要拿他組織部來開刀了。朱庸良帶著這樣的疑惑和不甘,來到了區長周其同辦公室。
周其同遞了一支煙給他。朱庸良接了點著。
周其同說:“朱部長,怎麼耷拉著臉?”朱庸良深深吸了一口,噴出一口煙,彷彿那就是他心頭的火氣,這樣一來,心頭感覺微微鬆些,說:“我剛從胡小英那裡過來。她讓我調整部裡的幹部!”周其同也點著了煙,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口煙,看著那慢慢騰起的煙,不斷變化,說:“看來,她是不肯善罷甘休啊!”朱庸良說:“是啊,也怪我部裡的幹部科科長姜巖,讓患了憂鬱症的車小霞去處理推薦說明材料的事情,現在倒好人家神經有問題,撐不住了都交代了,還把他自己和我都繞了進去!”
周其同朝朱庸良看了一眼,說:“朱部長,有時候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有些人沒有利用價值了、腦袋也不太好使,那就堅決劃清界限。否則,當斷不斷,其亂不斷。”
朱庸良看了看周其同,見他眼中都是冷冷的光,彷彿兩汪冰水,心中不由一陣顫慄:周其同夠狠。說穿了,我們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只是,姜巖不過是個小卒,而他身份更重要一些。如今他讓我對姜巖狠一點,他日,對他來說,如果我也失去了利用價值,他是不是也會這般幹脆,毫不猶豫地“壯士斷腕”呢?
周其同不知朱庸良心中的顧慮,又說:“我的意思是,胡小英就推薦說明材料的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算了。車小霞說你也是指使者之一,如果這件事姜巖不出來挑,那麼還有誰來挑?如果沒人來挑,胡小英就有理由,繼續查下去。這樣一來,恐怕對我和你都是不利的,雖然說,她繼續查下去,也未必能查出我們什麼來,但事情弄大了,總歸會影響我們在幹部中的形象,你說是不是?我們要把危害控制在最小的範圍,讓職位最低的人來承擔責任,對我們來說,就是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朱庸良沒辦法不同意這一做法,如果這個責任不由姜巖來挑,那就得由他朱庸良來挑。那天的錄音,各位常委都在場,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萬康副書記聽得臉都發紫。如果不把責任擱在姜巖肩頭,萬康副書記肯定會對他朱庸良有意見。如果萬康副書記認定是他朱庸良覬覦他的位置,所以設計讓他在大會上當眾出醜。那就糟糕了。萬康書記這人雖然粗,卻有一股倔脾氣,他若是認定了,一時半會兒就拗不過彎了。朱庸良可不想就這樣給自己樹立這麼一號敵人。而且,萬康副書記分管組織,是自己的分管領導,若是他看自己不順眼,加上樑健又和自己不對盤,兩面一夾擊,想要把他這個組織部長架空,也是很容易的。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萬康書記給恨上了,這事既然姜巖沒有做好,也只能讓他自食惡果了。
回到辦公室,朱庸良左思右想,還是把幹部科長姜巖叫了來。姜巖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腿並攏,雙手放在膝蓋上,畢恭畢敬地面對朱庸良。他在朱庸良面前一直這麼畢恭畢敬。
朱庸良看了看姜巖說:“姜巖,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通個氣!”姜巖趕緊點頭:“朱部長請吩咐。”朱庸良說:“這是關於你自己的事情。組織上可能要考慮給你換個崗位了。”
姜巖眼中閃出了興奮的光芒,這是年輕幹部在聽到自己升遷有望時,都會有的那種閃亮亮的目光。姜巖說:“謝謝朱部長了。”朱庸良心想,你謝我什麼啊!等我說完,你不罵我,我謝謝你才對。
姜巖期待地看著朱庸良。朱庸良有點心煩,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水,理了理思路,說:“姜巖,這件事情,這樣的結果其實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畢竟你在部裡工作時間也長了,為幹部工作也付出了許多的勞動,有功勞也有苦勞。”姜岩心想,看來朱部長還是捨不得放我走,不過能提拔著出去,總是好事,就說:“謝謝朱部長的肯定,我在部裡的時間也長了,也該給後面的同志騰騰位置了!”朱庸良朝姜巖看了一眼說:“你有這種想法就好!”
姜巖滿懷期待又小心謹慎地問道:“朱部長,我鬥膽問一下,不知組織上會安排我去哪裡?”朱庸良說:“這個還沒有定下來,不過我想,不外乎鄉鎮或者部門。”姜巖在幹部科長崗位上幹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一般組織部的中層幹部出去,肯定會提拔到重要的副職崗位。幹部科長,到鄉鎮去擔任黨委副書記,也不為過;到部門擔任副局長更是理所應當。
姜巖說:“謝謝領導關心!如果到鄉鎮,是擔任黨委副書記嗎?”朱庸良聽姜巖這麼問,就知道姜巖是徹底會錯了意!他還以為自己會得到重用和提拔,真是大錯特錯啊。看著姜巖閃亮的眼睛,還有恭恭敬敬的態度,朱庸良都有些不忍了。只是,事已至此,不犧牲他,他朱庸良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看在他一向對他這個部長恭敬順從的份上,看在他在組織部幹了多年,且勤勤懇懇的份上,話總得給他說清楚了。不然到時候也難收場。
朱庸良看了姜巖一眼,硬著頭皮說:“姜巖,這次情況有些特殊!”姜巖眼神一暗,他感覺情況有些不妙,但他又不知如何不妙,就怯怯地問:“朱部長,你的意思是?”朱庸良說:“我還沒有跟你講起,上次的區委常委會上,胡書記收到了一條簡訊,簡訊裡有一段車小霞的錄音。那段錄音在常委會上播了,車小霞說是你授意她把給萬康副書記的材料抽調了一張紙!這段話所有的常委都聽到了。”
一聽這話,姜巖就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朱庸良,好一會兒才說:“可車小霞在醫院治病啊,她本就是憂鬱症患者,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的話常委們也相信?朱部長,這事你最清楚,你幫忙解釋解釋吧!”朱庸良瞧著仍抱著一絲希望的姜巖說:“我當然解釋了。但常委們,特別是胡書記,認為無風不起浪。他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一個處理,否則她不會善罷甘休。你說,如果胡書記派紀委或者其他什麼人去跟車小霞核實,以車小霞這樣的精神狀況,她能不說嗎?到時候,證據確鑿,可比不得現在只是一段莫名其妙的錄音,真假值得推敲,你覺得,到那時候,你能更好過嗎?”
姜巖這次啞了。當時授意車小霞的,確實是他姜巖,可他姜巖也不過是他朱庸良手中的一顆棋子。也就是說,這一次如果他姜巖不做替罪羊,他們就要查到他朱庸良頭上去了。而朱庸良肯定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只是,他在組織部那麼久,不能說不努力,不敬業,難道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因為這麼一件事情宣告結束了嗎?他不服氣。
姜巖握緊拳頭,身體卻因為生氣微微顫抖:“朱部長,那麼組織上會怎麼安排我?”朱庸良說:“應該是平調。不過,我一定會爭取在你出去之前,把你的副科級組織員身份給解決好,這樣也就是副科級幹部了!”姜巖從事幹部工作,當然知道副科級組織員,跟真正的副科級領導幹部成員,是存在本質區別的,一種是職級,一種是真正有權力的領導。姜巖看著朱庸良,憤憤地吐出一句:“我會是有史以來,從部裡出去安排得最差的一個吧?”
朱庸良耐心說服著:“姜巖,你別急,等你出去後,組織上還是會考慮你的!適當的時候,肯定會提拔你!”
姜巖的額頭沁出汗來,笑聲卻是冷的:“朱部長,我不傻。如今我還在部裡,才給了這樣的安排,出去後,憑什麼還能得到提拔?我在部裡,不可謂不努力,不認真,沒想到,到頭來,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還真是應了一句話,多做多錯!”
朱庸良知道這樣的安排對姜巖的確是一個打擊,可他也沒辦法。如果他不打擊姜巖,那麼接下來胡小英就會來打擊他,他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說:“姜巖,你是組織部的老人了,在幹部科科長職位上也呆了有些年頭了,對組織應該有信心。也希望你能正確對待這件事!”
姜巖猛然喊了起來:“正確對待?你叫我怎麼正確對待?我在組織部裡拼死拼活、沒日沒夜地幹,不論是對你朱部長,還是對組織部,我自認沒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臨到頭來,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你讓我怎麼正確對待?”
姜巖幾乎喊叫出來的聲音嘶啞中帶著點悲愴,朱庸良看姜巖失態,擔心此事搞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就朝姜巖厲聲喝道:“姜巖,你要清楚,你現在的身份還是幹部科長,說話要注意分寸。好了,你先出去吧,好好想想,冷靜一下。”
姜巖瞪著眼睛,眼裡幾乎要沁出血來,但朱庸良卻並不看他,目光平靜地滑過姜巖肩頭,落在窗外,陽光落在高大的香樟樹葉上,閃爍如金。姜巖無奈,狠狠地摔門而去。門外幾個機關幹部,看到姜巖氣呼呼地出來,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這樣的姜巖是不熟悉的,一向以來,姜巖對朱部長都可謂必恭必敬,亦步亦趨,今天竟然摔了朱部長的門?他今天受什麼刺激了?大家各自猜疑。
姜巖怒不可遏,只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吐不出,也壓不回去,煩悶異常。看到有人滿臉好奇地看著自己,腳步微停,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便朝辦公室快步走去。看了辦公室裡各自忙碌的兩個人,姜巖不聲不響地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徑自出了辦公室。他覺得,若在辦公室繼續待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發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