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九)

人間芳菲盡,又是一年春天。

隔壁茶館的說書先生滔滔不絕,漲紅的臉激動非常,臺上唾沫星子亂飛,臺下聽眾聚精會神。

說道興起之處,說書人猛地一拍板子,周遭煩擾瞬間熄聲。

唯有趙無名手裡還捏著瓜子,沒眼力見的嗑著。

嘎巴嘎巴的委實影響節奏,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來砸場子的。

說書人瞪他一眼,緊接著便收拾好情緒說道:“咱們大殿下是有神人保護的,四年前,大殿下分明沒了氣息,但咱們通天神的國師大人掐指一算,竟是金身大羅漢的命格!還告知陛下,那羅漢歷劫期限已滿,只需三日儲君便可恢複正常。”

“結果剛好在第三天,大殿下就醒了過來!連這孃胎裡帶的瘋病都治好了,當真是天佑我大祈啊!陛下還......”

“呵。”

金身羅漢?天上神仙?

這聲輕笑突兀的插進,說書人戛然而止,顏色不滿地看過去。

“這位公子要是不想聽可以出去,您在笑什麼?”

“只是覺得先生講的有趣。”

趙無名嘴裡仍噙著笑,面上溫潤,因著一張好看的皮囊便讓人覺得他格外真誠,便會讓人錯將他嘴裡的譏諷當成了誇獎。

他放了一錠銀子在茶桌上,在滿客歡愉時悄然離去。

甚是無趣。

“這話本子你都聽了三百遍了,每次還要進去做什麼?”

巫岷表情不虞地看向他,翻了個白眼,繼續說:“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

“你話真多。”趙無名將揣出來的瓜子塞進他手裡,這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

“去梁府。”

四年前,趙無名渾渾噩噩的醒來,將自己和巫岷一同關了半個月。

窗戶上蓋著幾層厚厚的衣服,將外面天光遮的嚴實,在最後一盞蠟燭即將燃盡之時,趙無名終於停了下來。

巫岷見怪不怪,或者說,趙無名做什麼在他眼裡都不覺得意外了。

跟一個瘋子計較這些是沒用的,巫岷自然也沒指望趙無名能幫上什麼忙,這人不添亂就夠了。

他的表情有些無語:“齊璟,你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陽光太過刺眼,孤很不喜歡。”

趙無名的頭發鬆散在肩上,蒼白的面容平靜安詳,微弱的燭光打在他的臉上,看上去就像個精緻的布偶娃娃。

病懨懨的,半分人氣都沒有。

“孤?”

巫岷注意到他改變的稱呼,有些意外,說:“那你把我跟你關在一起做什麼,外面都說你死了。”

“陛下這幾日無心上朝,日夜念著你,齊璟,你不至於這麼狠心吧,不去見一面他們嗎?”

“狠心?”

這兩個字像是刺激到了趙無名,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巫岷,眼底寒霜凝成實質,令人難堪的話不要錢的往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