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郡(八)(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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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湘玉從沒有如此窘迫過。
趙無名又將屍體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他的目光在前兩具屍體間逡巡,卻忽然喊來了劉湘玉道:“他是被勒死的。”
劉湘玉果然被吸引了過去,她順著趙無名的目光看過去,抓住死者的手掌瞧了瞧,上面有兩條極淡的勒痕,她又看向管家腳尖的地方,點了點頭:“他的掙紮痕跡太重,真正想死的人腳尖會垂向地面,否則的話由於還在發力時死亡,透過掙紮會固定在不同的方向上。”
並且如果是正常的上吊死亡,脖頸上應該只有一條傷痕,但他的脖頸上,有兩條深淺不同的傷痕重疊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可屍體的其他部位又沒有傷痕,可見死者生前未與他人搏鬥。
“你們二人倒是仔細。”梁竟則對於他們的懷疑並沒有打斷,反而是性趣十足的聽著,等到兩人講完後他才開口道:“但他不是被勒死的。”
劉湘玉道:“可他脖子上確實有兩條勒痕,你交於我們的記錄不完整。”
“不是,”趙無名嘆了一口氣,道:“他寫的是吊死但另有兇手。”
梁竟則聞言點了點頭,總算對趙無名的態度好了點,解釋道:“上吊自殺臉色蒼白,反之被勒死的面色紫自殺者的頸部勒痕會呈現“八”字但是有兩條小勒痕,這是基本常識。但若再仔細觀察的話,你會發現這條細小的勒痕是致死的主要原因,傷痕呈馬蹄狀,且後方有提空壓痕,脛骨上折損。”
兇手很聰明,但又不完全聰明,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於製造更完美的現場。
按照常人的思維,或者遇到不專業的仵作,便會和劉湘玉他們想的一樣,但梁竟則一接到安府的報官就趕了過去,所以當時目擊了管家死亡時所呈現的第一現場。
“安府的房梁有九尺高,而這管家不過五尺七,加上繩子垂下來的高度,和放在地上凳子的高度,他若想夠得著的話得踮腳,但凳子上卻是一雙完整的腳印。”
劉湘玉緊接著道:“這也就是說,安府其實不是第一現場。”
“所以管家很有可能是在外面被人吊死的,用一條極細的繩子,管家被強行吊死,掙紮的時候便用手摸上繩索企圖自救,但無果,之後兇手又把屍體搬運到安府,所以你猜測是這樣的?”趙無名問。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不像他那個迂腐的爹,不僅瞧不上他當仵作這件事,還說他胡言亂語,整日沒有上進心。
“那你為何不寫出來?”
梁竟則又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湊近劉湘玉不正經道:“當時要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現啊,若這記錄上什麼都有的話,你豈不是對我的實力一無所知?”
劉湘玉驚嘆於這人賣萌耍寶的本領,便將他的臉一掌拍開將趙無名扯到了前頭,驀然對上一張冷冰冰的臉,梁竟則迅速收了笑,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去。
“看這個。”
梁竟則把趙無名招呼過來,毫不見外的勾著他的肩,指著第一具屍體,道:“兄臺,你方才盯了許久,可曾有什麼發現?”
對於這人態度的轉變,趙無名滿滿的嫌棄,他抖了抖肩上的手,將人拍開,慢悠悠開口道:“我若什麼都知曉,還要仵作幹什麼,知道什麼就快些說,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梁竟則被他一句話堵的不上不下,老實道:“這位便是郡守安平客,致命傷為小腹處的他自己用長矛刺穿所致,一招斃命。不過說起來跟著管家也有點孽緣。”
劉湘玉對於他的遣詞造句不置可否,就又聽得他道:“前面不是說安平客屍體飛回來後不久管家就死了嘛,就有人傳言說安大人在底下需要人伺候,便索命來了。”
“……”
“這也有人信?”
“當然了!”梁竟則湊近兩人小聲說道:“雖然你是欽差,但這話可別跟皇上說啊,鬼神這是向來是敬而遠之,禁不住的,你能管住老百姓心裡怎麼想嗎?”
“再說了,人活著啊,總得有些盼頭,底下的人活的不好,便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生活好一些,正如同人們求子拜觀音,考試拜文曲星,做了虧心事的人怕死者的亡魂得不到安息,自然更是對此十分敬敏。”
“大祈各地皆有寺廟,皇帝又不是不讓百姓們燒香拜佛,他真正禁的是那些妖言惑眾之人。”
趙無名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
“我當然知道啊,當年先帝欲求長生不老藥一事,在坊間幾乎傳的沸沸揚揚,期間百姓病了不求醫和燒的符紙水,拆掉廟堂蓋起了什麼道士,後來才知道那是東廠的太監,更有甚者組織百姓遊街示眾,將自己扮作地獄惡鬼……簡直荒唐。”
見梁竟則越說越大膽,嘴裡跟沒把門似的,劉湘玉不由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句句大逆不道,果然我輩英雄出少年。
“我的意思是,皇帝當初登基確實應該用鎮壓的手段,這是最簡單有效的,可若時間長了,便也沒有用了,國法制度什麼的理應順著時代走,比如現在,國家不缺錢,皇帝有作為,下一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