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郡九)

梁竟則頭腦清晰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全然不在乎眼前的人會不會把自己的話告訴皇上,也不在乎兩人之間的階級等級,趙無名此刻方覺得這少年胸有溝壑,極聰明放肆,心思澄澈,也夠自由瀟灑。

趙無名對他起了一點興趣,道:“那梁公子覺得呢?”

是教育,劉湘玉默默道。

“自然是缺乏教育,思想覺悟高了才是最重要的,否則豈不是很容易被左右,不過這點很難,有錢的人自然不缺好的老師,窮苦的人又沒機會接觸到這些。”

劉湘玉眼睛一亮,直愣愣的盯著他,簡直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是以,有錢的越來越有錢,沒錢的越來越沒錢,這事啊,想想就算了,若百姓們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其實也就不好控制了,我爹就常說,有脾氣的讀書人最難纏。”

梁竟則直到問題的根源在哪裡,可他也清楚的看到了現實,與劉湘玉最大的不同便是不去管,不去問。

趙無名若有所思。

“我們也算朋友了,你們可不許告訴皇上啊!”梁竟則忽的補充道。

趙無名:……

梁竟則扯了會閑話後又回到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上,道:“最奇怪的一點是他臉上的面具就跟長在臉上的一樣,根本拿不下來。”

“並且臉譜的邊緣處還有不易被察覺的血跡,我猜應該是他死後不久被人燙傷臉,之後利用皮肉潰爛,再使臉譜深陷於死者肌膚自然晾幹,處理好後又小心擦拭了面具上的痕跡。”

“我奇怪的是,為何這屍體不腐不臭。”

“我也疑惑,所以有人說這是懸案!還有說是臉譜上有怨氣,各種各樣的,小爺我權當他們放屁了!”梁竟則興奮道:“若我將這案子查得水落石出,我爹就再也不能瞧不起我了!說不定傳到皇上那,還會封我為大祈第一仵作呢!”

趙無名看他一眼,並不發表意見。

“你為什麼想來當仵作了?”

梁竟則仔細想了想,道:“沒什麼原因,就是喜歡,可我一說要當仵作我爹就揍我,他想讓我考取功名。”

梁豐其實想的也不錯,自古以來仵作大抵是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其後代是禁絕參加科舉考試的,因此成為不少人奚落和嘲諷的物件。

像梁竟則這樣的官宦之子,此舉確實是夠離經叛道的了。

“那你爹怕不要被氣瘋。”

劉湘玉總覺得這面具哪裡有些奇怪,她伸手去摸那面具,用力拽了拽,屍身都晃了兩下,可這臉譜卻沒有任何松動的痕跡。

剩下的幾具屍體皆是如此,路好是溺水而亡,秦儀信則是因為縱欲過度,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外界因素,甚至詭異的是,除了管家的屍體,他們的臉上都呈現出了一種類似享受的表情。

“路大人的身上怎麼黑黢黢的?”

“啊,對!我忘了說了,陸大人喜好字畫,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庭院中寫字作畫,因為經常在池子裡洗毛筆硯臺之類的,久而久之那池水便被墨染成黑的了。”

梁竟則頓了頓,又道:“但是陸大人性格孤僻,除了一些必要來往幾乎不跟人交流,也不喜歡有人去他府上做客,我爹倒是去過,也不知道這墨水染池一事是不是假的,不過若是跌落墨水池塘,浸泡了一個晚上才被人發現的話,那這身上的痕跡就是這麼來得了。”

溺水死亡通常三到七天屍體才會上浮,且不說這池水清澈見底都不一定被人發現,更何況是這池水成了墨色,是怎麼被發現的?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梁竟則道:“聽說是下人發現的,陸大人的一隻鞋掉在了岸上。”

如此,好吧。

“你還知道些什麼,這份記錄是你用來糊弄人的吧。”劉湘玉玩笑道,將那幾張紙退給了梁竟則。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這不是跟著來了嘛,就是嫌字多費勁。”

“我仔細想了想,確實沒有了,咱們從這屍體上找不出什麼東西了,我都翻來覆去看了八百遍了,頭皮裡,指甲縫裡,甚至連最最隱秘的地方都看了,幹幹淨淨的。”梁竟則說著指了指那最隱秘的地方讓劉湘玉去看。

劉湘玉被嚇得連忙躲開了眼神,心道:抱歉,查案需要,絕無褻瀆之意。

“你不會是不好意思吧?”趙無名突然察覺出了什麼,好笑道:“這有什麼,都是屍體,更何況,你又不是女子怎得扭扭捏捏的。”

劉湘玉幹笑幾聲,略顯尷尬。

“還有啊,我發現管家和這三人不一樣,你們看,就他沒戴著臉譜,還有,他不是當官的。”

這是梁竟則能看到的最表面的東西,不過他說的也確實不錯。

從屍體上得到的資訊雖說有限,卻也不是完全不夠用,劉湘玉心想著那幾張臉譜的奇怪之處,卻一直找不到思緒。

只可惜這個時代的技術不夠先進,不能用解剖之術。

“這案子誰查誰倒黴,先是郡守莫名暴斃,而後陸大人調查,死了,再之後就是秦大人,也死了。唯一幸運的也就是劉瑾瑜了,沒死,刺傷了。我先前還擔心我爹來著,不過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