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傀影十五)

周圍的百姓也多了起來,他們小聲說著什麼,只是不敢靠近,在一旁離得遠遠的看熱鬧。

劉叢偉臉色愈發不好,東都縣一事沸沸揚揚,百姓間口口相傳,他們這些在朝官員又怎會不知,幾位同僚將眼神放在他身上,看看劉湘玉看看劉叢偉,來回打轉。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劉大人,您這兒子當真膽識過人,狀告上級,還真是有史以來第一人啊!”

劉叢偉沒有理會那人,徑直上前一步,沖劉湘玉道:“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你可知曉?你……你先回去,至於王安權那邊,我會替你搞定。”

劉湘玉跪在鼓前,頭也不抬道:“多謝劉大人,此事是湘玉一人所為,絕不會牽連劉家。”

自從劉湘玉從劉府出去後,兩人便沒有什麼交集了,於他而言,多一個人或少一個人都沒有必要使得他放在心上。

但劉湘玉這樣生疏漠然的態度卻讓劉叢偉窩火,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樣。

這三十棍下去便是不死也得殘了,他抓住劉湘玉的手腕,緊接著道:“你不要任性,四郎剛上任,你如此不顧顏面,讓四郎在朝中如何立足?”

那小官吏早早就縮在一旁不說話,這劉大人是他吃罪不起的。

劉湘玉聽完這話後眉頭微蹙,幽黑的眼睛盯著他,像是能刺入人的心底一樣,她將自己的手腕往回扯了一下。

道:“為官者當對得起君主百姓,湘玉從來不覺得擊登聞鼓者是不要臉面,這三十棍我挨下就是,大人也不必擔憂會壞了四郎的仕途,就如當年我抄襲一事聲名狼藉,京都子弟皆以我為恥辱笑料,可他們說起四郎不還是一句風光霽月,世無其二嗎,亦或者是五娘大祈第一才女之美名天下聞。”

“所以我和他們並無關系,甚至和劉大人也沒有什麼關系。”

“逆子,你莫當此間兒戲!”

劉湘玉轉身朝他跪下,重重三叩頭,言語淡然:“不孝子劉湘玉負累家族,著實蒙羞,願從族譜除名,此後是非都和劉府無關。”

“你可是想好了?”那小官說。

“是。”

先是擊登聞鼓狀告上級,後又與百官面前和生父斷絕關系,劉湘玉此舉當真是大祈開朝以來第一人。

此事實在不光彩。

劉湘玉離經叛道是從三年前整個京都便知曉得,她甚至和君子二字從來都大相徑庭。

她所作所為向來由心,高興了喝醉酒贈詩給青樓女子也是常有的事,甚至來了興致也會教她們識字讀書,也會一擲千金為當年京都裡最美的花魁贖身。

曾經劉湘玉倍受追捧,她有才華學識,一詩難求,以至於抄襲盜取文章那樣的醜聞在她身上才顯得更可恨。甚至連個澄清都沒有,緊接而來的就是她的致歉書,一字一句將曾經那個狂傲不羈的詩人散客擊得粉碎,所以曾將她視為榜樣的人才更厭她。

郎豔獨絕的劉湘玉終究是墜下神壇,像一灘爛泥被人踩在腳下。

就是這樣一個混跡在煙花巷柳的浪蕩子,被萬人唾罵不恥的時候也唯有那群身份低賤的女子會為她說上幾句話

劉湘玉隱匿的四年從未寫過一篇詩稿,若不是那三首詩,恐怕他們都要忘了曾經深得當朝太傅青睞的劉湘玉是個怎樣肆意灑脫的張狂客。

所以她偏就要挑這樣的時辰說。

從劉湘玉剛回府那一年,劉叢偉就看出了她身上就有種文人風骨,孤高畫質傲,寧折不屈,這是劉叢偉早就知道,因此他也格外看不上劉湘玉,她連退一步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