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涯走的時候,掠影還是守在外頭,有了昨日的攔阻,沈青弦會安分很多。

紅妝也跟著走了,主上身邊不能沒有人。

因為上次紅妝也是偷溜,是以這次,沈青弦的人還是以為,這位攝政王又想玩什麼花樣,又把人給調走了,倒也沒怎麼在意。

有些東西,有些痕跡,雖然很是珍貴,但終究不適合留在這世上。

比如這四季如春的山谷。

想起來的時候,便什麼都想起來了,這山谷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連帶著竹樓都是那樣的清楚。

山路不好走,進出只有一條路。

進到山谷裡的時候,已經是日薄西山。

一天一夜的趕路,總算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暗衛都在谷外候著,唯有紅妝陪著主上進來。

“紅妝,你覺得這裡好看嗎?”慕容天涯唇角帶著笑意,就這麼眉眼溫柔的望著她。

紅妝環顧四周,“倒是很熟悉,主上的桃園似乎就是照著這裡……”

“很對!”慕容天涯點頭。

騎馬太久了,雙腿有些打顫,但她習慣了疼痛,便也不覺得太難受。

紅妝攙著她,慢慢悠悠的往竹樓走去。

“谷外的那條河,直通南臨府。”慕容天涯解釋,“當年啊,我就是在河裡撿著他的,那段記憶其實很模糊,但又覺得不敢忘,便抓著一星半點,足以讓後半生有個念想。”

“主上?”紅妝駭然,“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

“你看,這竹樓!”筍尖兒似的指尖,指了指略顯頹敗的竹樓,“忘記了很多年,記起來的時候又不敢過來,如今來了……卻都是物是人非。”

紅妝聽得出來,主上的聲音裡帶著顫,透著些許沙啞,“主上?”

“進去看看,把一些痕跡能抹的,都給我抹了!”慕容天涯站在竹樓外頭,“我有點捨不得,怕下不去手,又有點不死心,若不親自過來,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紅妝頷首,“奴婢這就去,您在這兒歇會。”

慕容天涯在院子裡的石頭上坐著,瞧著滿院子的桃樹。

山谷裡四季如春,桃花謝了一季又一季,桃花煙雨太過美麗,以至於她即便忘記了一切,也沒能忘記夢裡的桃花雨。

那瞎了眼的男人,極是討厭的站在竹樓上。

總是衝著她喊,三月三月,今日的桃花開得多嗎?

她有時候覺得煩躁,捧了一手的桃花,衝上竹樓就砸在他臉上。

可這人手勁兒特別大,以至於她剛使壞,就被逮個正著,連個瞎子都打不過,最後被摁得無法動彈。

後來呢?

後來他就撓她癢癢。

死瞎子很挑食,吃魚嫌眼瞎,看不見魚刺,非得她挑好了魚肉,他才肯張嘴。

真不知道,嘗味道是靠舌尖,還是靠眼睛?

她閒來無事,便也沒有計較,這魚是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總歸別浪費就是了。

後來,他們成親了。

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紅衣紅裙,連根紅燭都沒有。

一個瞎子,一個忘卻前塵的人,就這麼湊合在一起,便有了後來的慕容未知。

紅妝進了屋子,裡面很是空曠,但什麼都是都是雙份的,應該是這麼多年沒人來過,所以照舊儲存著當年的景象,很容易讓人觸景生情。

一樓倒是罷了,二樓裡還留著當年一些草藥渣子,已經成了爛泥,但是紗布還在,到處都覆著厚厚的灰塵。

紅妝的速度是極快的,將餐具以及當年留下的,足見夫妻活動過的痕跡,全部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