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套西裝(第2/2頁)

言青川側身讓人群先過去，穿過高高低低的人頭與肩膀，搜尋到落在後面做清點的春枝姐。

她幾步湊過去，不遠不近地等著，大大小小規格不同的別針，材質顏色五花八門的布頭，和各種形狀的噴頭被一一歸位，她沒有貿然上前幫忙。年輕的助理女孩收撿好大部分雜物，春枝姐只拎著一盒三層結構的首飾盒，視線掠過言青川，後者才靠過去，接下兩個年輕助理拿著彆扭的塑膠口袋。

“聽說得佈置會兒，您有精神咱們聊兩句？”

幾人魚貫下樓，還沒到最後一階樓梯，遠遠便能看到單廣笙筆直地站在迴廊與天井交界，小喬舉著小風扇一前一側朝他臉脖子一通吹風。他微閉著眼，手規矩地垂在身體兩側，重心看起來很標準地停在身體中間，沒有一絲冗餘的動作。

言青川左右掃了一圈，卻沒發現齊藍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裡。

春枝姐也稍停腳步，往單廣笙的方向瞥過一眼，臉上帶出些滿意與欣慰。幾個人從迴廊的另一個方向繞了大半圈才走到通往側院的小門，進了服裝間，春枝姐領上言青川坐到相對寬敞的角落，牆面開了一扇很高的窗，光線落到這裡已很溫柔，偶爾還有潮溼的風。

“褲子料子不錯”，兩個人膝蓋幾乎捱到了一處，春枝姐伸手，示意可不可以摸一下。言青川捻起貼在腿上的布料的一角，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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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光澤也好，顏色染得挺好看，很滑的砂感，這個意思挺妙的”，她捻著褲子搓了一下，鬆開，帶著點自言自語地說，“人和衣，這裡的衣包含很多維度，是一個互相表達的關係。剛剛廣笙寧願一動不動地站著等，也不坐下來把衣服搞皺，也是在表達，表達對這件衣服所承擔的功能的尊重，儘管他可能並不舒適。從我的職業角度出發，舒適從來不是衣服的第一訴求。”

“您覺得衣服是應該擔負功能的。”

“起碼在戲服的維度，是這樣。戲服是場景、敘事甚至人物塑造的一部分，剛剛那套西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可以說，它是一個助推情節，情緒遞進進而完成人物弧光相當關鍵的道具，所以李導和我對它的呈現下了很多功夫。”

言青川暫時按下對春枝姐跨專業表達的好奇，“那以這件衣服為例，它是怎麼具體地完成您剛剛說的幾個環節，尤其是演員，如何參與到其中的”，她問。

“這套衣服只有幾場戲會用到，但都是重要的節點，比如歐麥馬上要去上海和當時一批從海外回來的成名學者、知識分子聚會，他們當中很多和他識於微時，但彼此走上不同的人生路，社會地位和知名度有了倒置，這套西裝某種意義上是歐麥的戰袍，所以單廣笙不會讓它生出一點褶子，會在穿著他的時候動作表情流於浮誇，會放棄舒適等等。”

“那作為一件戰袍，它需要用料考究，剪裁勻亭，隆重一點都無妨。可關鍵的是，設計風格上，它還必須是有一點點過時的，因為歐麥一直窩在鄉下，不在名利場中，也不在歐美社交文化裡，他並不知道現在時髦的流行的是什麼。”

“達成這幾點，戲服的基本任務其實就完成了，接下來需要演員來補充完其他部分。比如過分消瘦的歐麥，撐不起來西裝的尺寸，出於某些原因也沒進行修改，這是外化的功課，表演方面的處理你就需要問單廣笙本人了，據我所知，劇本里歐麥不是膚淺到要用衣服來壯膽的人。”

“還有那幾場戲它會出現？還會對它依據不同的情節做調整嗎？”

“歐麥年輕一點意氣風發的階段會出現一次，但這個應該會在後面拍，目前還不確定是讓演員恢復體重，還是把尺寸收一收。”

“您和導演通常的溝通方式、流程呢？以及你們的默契通常體現在哪些地方？”

“那麼說回單廣笙，他對戲服的理解，以及像您說的，透過戲服做表達，中間有經過您的提點嗎？”

“從設計師的眼光來評價，單廣笙是個什麼條件的演員，身形氣質哪個部分長得最好等等。您想象中最想讓他穿上什麼衣服，比如您之前設計過的戲服，或者希望為他設計一套什麼年代、風格的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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