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附近的飯館,吃來吃去就那麼幾家。趕著回教室自習的學生,多半選擇量大快速的沙縣料理匆匆完事,也有不少家長舉著保溫桶在校門口上演“探監”戲碼的,烤冷麵和雞蛋灌餅滋出的煙火氣一簇一簇,穿梭其間,像撥開迷霧的遊戲。

“也該讓周姨準備晚飯給你送來”,平次挑了一間人不多,還帶小隔間的小炒店——價高又慢的炒菜館子,學生多半是不樂意光顧的——“本來就不好看,還每天地溝油地吃著,臉色又黃又糙”,邊說還邊假模假式地盯了她兩眼。

言青川癟癟嘴,不說話,心裡像毛桃兒似的,刺刺的。

“甭聽你哥瞎說”,木帥指了幾個菜,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面前的桌子,一絲不苟的模樣,像蒙了一層光,“追我們青青的小男生少不了。”

“還是木帥哥好”,她好容易憋出一句。

“我看他啊是看花眼了”,小迪摸了摸褲兜想掏根菸,被木帥一個眼神逼退,訕訕地揉鼻子,“妹妹你不知道,我可聽說了,你平次哥在學校那叫個,啊,被前赴後繼地倒追啊,一水兒清凌凌的小姑娘,打扮得一絲不苟,要什麼樣……”

“李迪!”

“李迪!”

話沒說完,就被兩句連名帶姓,語氣不善地聲音打斷。小迪一個激靈,立馬擠出個笑容,討好似的對著言青川直“嘿嘿”。

“李迪你就是書讀少了”。平次冷著臉說。

平次、木帥、小迪三個人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小迪爸爸最早棄文從商,下海做餐飲,對兒子的管束自然跟不上,好在只是書讀不大靈光,品性倒是沒長歪。費了不少功夫錢)和平次、木帥一路同班到高中,大學雖然沒上到一塊兒,可也離得不遠。三兄弟性格迥異,脾氣愛好也大相徑庭,但男生們的情誼大約比“情不知所起”更“一往而深”,時間搭建的默契格外有分量。

言青川這個從天而降的妹妹,對那時還半大的男孩來說,像個惱人又甩不掉的尾巴,一邊是幹壞事時被人盯著的心虛,一邊又想挺挺胸承擔起“哥哥”這個詞所應包含的責任,畢竟獨生子女政策下,想有個糰子似的弟弟妹妹,可不是容易事。

彆扭著彆扭著也就這麼長大了,女孩到了貞靜不好動的年紀,男孩們也因為觸碰到更廣袤的世界,飛揚得一發不可收拾,“要對妹妹好”,成了多少年的行為慣性,但“妹妹還小,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得好”,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準則。

言青川也不是真懵懂單純,從離異到組合家庭一路過來的孩子,總比同齡人早熟許多,再者閒雜書目看多了,又多了三分敏銳。

“哦,平次哥是萬人迷”,她儘量打趣式地把一瞬的尷尬給圓過去,“我也不差。”

“不差不差,必須不差,我們青青從小就顏值吊打小區”,小迪狗腿地說。

“小區?”言青川假意立起眉毛。

“行了。青青現在的任務就是全心念書,雖然還是高一但也不能鬆懈,時間過得很快的。那些有的沒的你心裡有數就行,別影響主要精力”,木帥出面總結髮言,大有一錘定音的氣勢。

“有的沒的也不行!”一直沒說話的平次,此時終於開了口,“我這週迴家,檢查你試卷。”

“平次!”她尖叫,“你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喲,會說歇後語了”。

再如何負隅頑抗也逆轉不了局面,都知道平次對言青川學習方面要求嚴,文阿姨平叔叔都一副“開心富足地長大就好”的態度,可做哥哥的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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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得懸念迭起,平次也依言週末回了家。

滿桌子菜都是平次愛吃的,文女士老覺得大學食堂油水不夠,外頭飯館又不衛生,和周姨張羅了大半天才整出一桌營養均衡、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席間平次提起要周姨給言青川準備晚飯的事兒,她怏怏地給回了,“一天到頭就那麼兩頓飯的時間可以出校門透透氣,還要送飯把我拘在教室”。

平次見狀沒多堅持,大約是想到高中生活的不易,索性就不強求了。

可學習進度仍是要檢查的,等言青川拉拉雜雜在浴室裡拖著步子出來,平次已經穩坐高背椅,扯了張做到一半的試卷在看。

油墨似有若無的氣味,混雜著蘇格蘭地衣溼潤的土壤香,眼前仿若靜止的畫面燻得她一愣。

這一幕在往後的一兩年裡迴圈往復著上演,像被剪輯又貼入的蒙太奇——文理分科、作文大賽,甚至升入高三時平次已經拿著offer遠赴異國,仍沒有錯過她的考前動員,她習慣了在這個味道里看見他,她習慣了每個人生重大節點裡有他引領,她習慣他的嚴格,也習慣他的縱容,什麼時候習慣裡漸漸多了些別的,言青川不知道。

發愣裡,公車又報站。

學生情侶的女孩先下車,兩人約定好明天出門的時間,在夜色朦朧裡依依惜別。

言青川漾開一抹姨母笑,又馬上被自己逗樂了。空氣好像沒有剛開始那麼發粘,路邊車影人影都逐漸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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