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一眼認出言青川的。

八點多點,盛夏的夜剛擦黑,齊藍特意早早把工作收拾完畢,既是打算週五晚上鬆快鬆快,也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小區裡偶遇鄰居。

住在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百米的同個小區裡,兩人也沒能在過去一週多時間裡碰見一次。他有些失笑,感慨起大型城市裡現代人的獨與隔絕來。

不料“偶遇”來得這麼順利。

看到這對“男女雙雙把首飾買”的情景,齊藍站在原地自我檢討了一番,誰說現代人獨性,小區裡碰不上面,這不還有商場麼。

他立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動作。

來往的人,好奇心重些的,回頭張望幾眼這個凝神嚴肅的高個站著不走是看到了什麼,但大多數看到這牆一樣的攔路虎,只會忍住不耐,禮貌冷漠地說一句“借過”。

這句“借過”算是驚醒了齊藍,在沒有想好是走是留,是上前就這麼打個招呼,還是索性下樓取車回家之前,他挪到對面店牆鎏金ogo外站住,拿著手機望向前面發呆。

言青川望向男人半晌,似是徵求意見。

男人應該是誇了句好,漫不經心地抬抬下巴,戴著手套的店員又輕柔地把項鍊耳環取下來放到托盤上,拿出灰白的布擦拭一遍,端進櫃檯後門。

男人跟過去刷卡,言青川咬著咖啡杯邊沿也不大經心地等著,直到笑得殷切的店員把男人送到門口,言青川才迎過去一同往外走。

蠻般配的,齊藍不得不承認。

他知道這時候該走了,趁著還只是自己無根無由、不知所起的綺思,早些回家上陽臺吹吹夏日晚風,開瓶新酒。

只是沒來得及凍冰,可惜了。

可他沒動。

又見兩人沒走兩步又拐進另一家店,依然是飾品,這回專制珍珠。

照例有店員拿出托盤盛著,言青川試了兩條就沒再多磨蹭,沒特別過問男人的意見,拎起一根方盒透明鏡面容器裡滿是小珍珠的項鍊,鏡框和蓮子都是銀色的,不小巧,卻格外別緻。

這回不是男人跟去付賬,言青川戴著鏈子便沒取下來,徑直跟著店員往裡去。

“你這是給我省錢?”,平次瞅著正擺弄珍珠吊墜的言青川。

買完一套不便宜但也不貴的藍寶耳夾項鍊,算是完成老父親交代的任務,之後說什麼都不肯再花他的錢。“回頭讓我爸知道,還不是我死於陣前”,他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有剛剛買的首飾包裝袋,還有文女士分裝的禮物兜子,一副二十四孝好哥哥的樣子,“我把車停幾層來著?你拍了照片吧?”

車位這種瑣事,平大少爺從不上心。

言青川沒好氣地鬆開手裡的吊墜,按亮下行按鈕,抱怨道,“年紀不大,忘性倒大。b4!”

兩架電梯前後腳停好,平次領著言青川上了左邊那臺。

青川餘光裡看到身後有個穿麻灰色襯衣的男人,貌似也在等電梯,等了一會也不見人進來,想來是要上行的,便摁下關門鍵,直往b4層去。

公司長租的固定車位在b2,齊藍等到另一架電梯下來,才走進去。

他失笑地打散腦子裡剛剛成型的念頭,發動車子。

倒也是巧,在盤上最後一層出口的閘門前,言青川巧笑倩兮地在副駕照擺弄新項鍊的畫面,直直從擋風玻璃落到齊藍眼裡。

他緩緩跟上,一前一後匯入城市流淌的霓虹裡。

等紅燈的間隙,齊藍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單廣笙的電話。

那頭懶洋洋又饒有興致地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