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

雖說是答應,但它很快又像是反悔了,繼續說:“不過我現在不能和你走,我現在不能離開我的本體太遠,不然會魂飛魄散的。”

說罷,小杏花往遠離杏樹的方向跑了幾步,杏樹竟像是要枯萎了一般,花葉開始紛紛下落,小杏花精又跑了回來。

“你看,就是這樣......”它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變得閃閃發光起來,繼續說:“你等著我,等我去找你。”

“等你來找我?”商霽輕笑一聲,重複道。

“現在你也可以常來看我啊。”小杏花嘻嘻笑了笑:“不過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你叫什麼......”

“商霽。”

“這是你的名字?”

“是。”

“那你住在哪裡?”

“瀛洲......滄海閣......”

“哦,我知道!滄海閣是魔教!原來你是魔教!”

“你一個剛化靈不久的小妖,說我是魔教。”

“我才不小呢,我的年紀可比你還要大!”小杏花伸手比劃半天,不滿道:“再說花妖怎麼了?花妖也有厲害的!”

這之後,商霽來看這裡的日子更多了些,天熱時他會給小杏花帶來青梅和蓮子,天冷了就掂些熱烘烘的糕點,小杏花喜歡在大雪天一手抓著烤地瓜一手牽著他的手在雪地裡看雪,他叫商霽名字,商霽嫌他沒大沒小,小杏花想了想幹脆開口:“師父。”

商霽表示他不收徒弟,叫它換個稱呼,小杏花就一個“商霽”一個“師父”的摻和著叫,商霽不想理他。

時間久了,商霽發現這小花妖不僅僅化形化的討人喜歡,作為妖,它竟然連妖紋都不曾有一條。妖紋是一個妖怪難以磨滅的印記,那怕再厲害的大妖,它們身上的妖紋都不會消失也難以掩蓋,不僅如此,這小杏花身上的的妖氣也淡的出奇,甚至有時候連商霽都察覺不到。

他逐漸明白桃花谷裡那群小妖們為什麼不帶他玩了,不是因為它原身是棵杏樹,而是因為那些小妖天生不喜歡人,而它們,把它當人了。

又是一個春天,萬物複蘇,商霽很久沒去看過它了,仙門百家這些日子很是得意,聽說不知哪個仙門裡出了個什麼百年難遇天才來,於是他們剿滅魔教的熱情再一次水漲船高,帶著那天才三天兩頭來叫囂,把商霽煩的頭疼。

商霽每次都讓他們三分,結果這次那眾人口中所謂的“天才”很是天才的趁他被一眾仙門圍攻時,偷偷耍陰招沒得手,卻意外打掉了商閣主的面具,商霽終於是沒忍住把所有看見他臉的人打了一頓,還差點把那挑掉他面具的“天才”直接給廢了,商閣主這次下手很黑,前來討伐的仙門元氣大傷,一時半晌的是沒工夫再來找事兒了。

他這才騰出了空子,離開瀛洲往桃花谷去了。

路上,商霽還想起某日找他要甜點心的小杏花用很是得意的樣子說:“師父哇,你給我帶點心不虧的,等春天了我開花給你看,我開花可好看了......什麼叫‘又不是沒見過’,不一樣的好嘛!每年的都不一樣!每年春天我都開花給你看!”

只是這個春天真的不一樣,商霽面前是一片焦土,一片原本名叫桃花谷的焦土。

千裡花林此時只剩下滿地枯枝,成了焦炭的樹枝枯木黑的發烏,此時同商霽的黑衣融為一體,難以分辨,遍地塵灰裡還躺著幾只早就沒了生氣的桃花妖,商霽指尖抽動,身形一滯,卻很快恢複如初,隨後他憑著記憶找到了那棵杏樹......

那棵杏樹原本該是一樹耀眼繁華的花團錦簇,樹下或許還站著一個蹦躂個不停找他炫耀的小妖。

而現在,它零落衰敗的伏倒在地上,枝幹從中被攔腰折斷,只剩下漆黑的樹杈和燒白的灰燼,當然也沒有那個聒噪的小東西等著喊他的名字。

商霽輕輕的摘下臉上的面具,他的瞳孔此時紅的發亮,像是有鮮血要滴出來似的,空氣中飄浮的灰燼沾上他的纖長睫毛,又因為睫毛的顫動飄向別處,商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神色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來。

穿著黑色衣袍的男人在那枯死的杏樹前靜立良久,隨後決然轉身離開,他身形修長,動作輕盈,只是一眨眼便消失了,只留下翻飛的衣擺帶起一陣塵埃。

商霽沒注意,隨著那陣揚起的塵埃下落的,還有一朵潔白的杏花,花瓣落地,一個小小的聲音彷彿從風中出現,又隨著風消散了。

“等我。”

......

這一代的仙門裡出現了個天資很高的少年,他在同各派的比試中鋒芒乍現,大家驚訝於他的表現,稱呼他為天才。

天才往往是自負的。

他被眾人簇擁上如此位置,所以他更受不了下墜,尤其是被魔教之徒打成重傷,就算是魔教教主親自打的也不行。

他躺在床榻上,看著窗外的花枝開的正盛,心中滿是憤懣。

無奈身體不能動,只能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報複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滄海閣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