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診出懷孕後, 原本兩天的路程都要分三天走了, 原本是要快馬加鞭到江南巡查,如今倒是變成了齊家的遊山玩水行程了, 齊子轍不緊不慢,沈晞蘊曾有幾分擔憂,但齊子轍一再表示沒有關系,她也就得過且過了,加之平日裡因著孕期反應,倒是在馬車裡頭睡的時辰更多了, 馬車晃悠悠地, 就好似她又回到了嬰兒時期的搖籃裡頭,很快就睡著了。

沈晞蘊前世並沒有接觸過男女之事, 更別提懷孕了, 使得她更為小心翼翼。

江南多水, 為了沈晞蘊能夠在路程上多幾分安穩,到了洛陽人工水渠邊上的碼頭, 就上了船。

冬日裡頭的江南不似北方那樣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江南鶯語多, 順著人工水道往南而下,一路路變暖, 岸邊的樹葉吐著綠芽, 白日裡頭沈晞蘊靠在窗邊,望向那岸邊景緻,時有漁家唱晚, 或有伶俐的漁家女打漁歌唱,還有小姑娘們揹著竹籮筐在小碼頭岸邊浣紗,沈晞蘊看得津津有味,倒是少了幾分瞌睡。

齊子轍或是陪著她,兩人對坐,或是守著沈晞蘊,自個端坐在榻邊,隨意拿起幾顆棋子,擺著下幾盤棋。

沈晞蘊棋藝不好不壞,只是有了身孕,沒得那麼多精力陪著他下棋。齊子轍拿著棋譜,自個邊打邊打發時間。

傍晚時分,船停靠在岸邊,船員們下去買些食物和淡水補給,而齊子轍帶來的侍衛、僕役和丫鬟也下船買些東西。也就是這個時候,沈晞蘊才能被扶著去甲板走動。

齊子轍和張嬤嬤一直都攔著她去甲板,說是在行船中甲板不穩當,一不留神摔著了得不償失。

齊子轍並不下船,皇帝派欽差巡查江南六省的訊息已經從上至下傳了下來,甚至於中書那些官員與地方有所勾連的,如今已然把齊子轍的肖像送到了地方官員的手上。為了避免應酬,齊子轍幹脆連船都不下,京城裡頭雖然放了話說是一路乘坐馬車,但也不排除有些走漏訊息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燈火初上,船在岸邊靠上一晚。這種夜晚是最為危險和魚龍混珠。好在帶的人手夠,在外頭起鬨說丟了東西要報官的時候,侍衛和衙役們早就把他們兩人住的房門把守得格外嚴實。

揚州是最為繁華的地界。揚州知府已經在這裡待了兩任了,每任的政績考核吏部都給的上等,若說他上頭沒有人,只怕這個揚州知府他也就只能幹一任了。楊大人面上看與錢太師更為親厚,但實則卻是瑞郡王的人。

此時外頭已經嚷了起來了,在船上憋了好幾天的船員到岸上玩樂的就有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三三兩兩,不過五六人,攔著鬧事的人。

在邊上圍觀的百姓早有人小跑著去了知府那敲鼓報案了。

楊大人官邸就在知府衙門後頭,他才剛泡過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眯著眼,老妻伸手替他揉著略微僵硬的肩頭,真是人生莫過於如此。

因著瑞郡王爺撐腰,在揚州第三任了,他不像前幾任的人那麼貪,可也得了不少好處,加之揚州雖然繁華,但外鄉人並不多,除了碼頭上停靠的船隻,但進了揚州城,揚州人自會教他們什麼叫做規矩。

楊大人正打算就寢時,被外頭的僕人敲著房門砰砰響,楊大人被嚇得身子抖了一下,怒火中燒地吼道:“孃的,啥事?”

“楊大人,有人來報案了。”一聽是來報案的,他一個咕嚕翻身,老妻已經跟著下了床,從邊上的衣架拿起官袍,替他穿戴著,楊大人扯了嗓子吼:“去喊了師爺過來。”

這大半夜的,總不能只有他被吵,他睡不好,自然師爺也不能好睡。

老妻替他拍了拍官袍,送了他出門,楊大人頷首道:“你先歇著,今晚不知外頭要折騰到幾時。”

僕役在院子中間站著等了,楊大人走過去,問:“報案?什麼案子?”可別是什麼人命案,要不他估計接下來的日子都要睡不好了。

“大人,是偷竊案,今兒從北方下來的一艘船傍晚在前頭碼頭靠了岸,船上的人員大部分都下船進了城,可碼頭人來人往,一姓謝的人家從北邊回鄉,老老少少一堆人,卻在謝家排行老二的謝二回了廂房,發覺他今早藏在床底下的一小盒子金首飾不見了。那是他婆娘的,他婆娘正巧上了岸去買東西了,他到處找都沒找著,這才鬧了起來。”

“謝傢什麼來頭?”

“好似塞北邊陲裡頭的小縣令到了年齡乞骸骨回鄉。”短短時候,也是聽得從船上回來的衙役說的。

“既然是盜竊案,哪裡需要本官出馬?”楊大人停住了腳步。

僕役撓了撓頭,小聲說:“衙役在搜查船隻的時候,發覺一房門口把著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生怕惹上了幹系,這不,才讓小的跟您說下。”

楊大人一聽,伸出大手掌,一個巴掌就下去了,“就你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