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蘊回門前一日, 楊家人接到皇帝的口諭,連夜出城回了西北, 楊家舅舅沒能見到沈晞蘊一面,只能將添妝託付給了郡王妃。

從宮中回齊家的那天夜晚, 齊子轍竟在書房中待了整整一夜,沈晞蘊晚飯只吃了兩口, 就推著說累了, 要先睡覺。

她嘴裡雖這麼說, 可心裡還掛念著齊子轍,想問問關於戚妃的事。她剛才想起來了, 上輩子錢夫人被投入牢中時,對著來抄家的衙役們破口大罵,其中就罵齊子轍不過是個佞臣, 能夠扳倒他們錢家,靠的就是女人,被女人當成玩物,早晚死無葬身之地。

錢夫人被衙役一個巴掌給扇暈過去,嘴角流著血, 她嚇得不敢出聲,其他衙役對她冷漠無視。

如果錢夫人說的都是真的, 那這個女人, 是不是就是戚妃,她和齊子轍到底是什麼關系?

他們是夫妻,至少在沒有分離的時候是夫妻, 他的事,她也想知道。

她翻來覆去,就跟烙餅一般,好似床就是個火炕,怎麼都睡不著。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靜心凝神,告誡自己她只是想好好補償齊子轍而已。即使這麼想,她心裡覺得如螞蟻噬咬般難忍。

夜越來越深了,她迷迷糊糊中,似夢非夢,聽到了齊子轍回來的聲音,她想要醒過來,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過了一會,只感覺突然天搖地動,她伸手想要去抓,又猛然身子被推了一把,她嚶吟出聲,睜開了疲倦的眼眸子,只見張嬤嬤一臉著急地望著她。

沈晞蘊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地問:“嬤嬤,怎麼了?”

張嬤嬤又搖了她一下,焦急地說:“夫人,小少爺那的奶嬤嬤過來,說是小少爺身體突然不舒服,等著給您拿了對牌去請郎中。”

“什麼?”沈晞蘊一下子就被嚇醒了,胖胖身子不舒服?

她撐著身子直挺挺地起來了,挪動著屁股,示意張嬤嬤趕緊點燈,昏黃的燭光下,沈晞蘊指了指床頭的櫃子,讓張嬤嬤拿對牌給胖胖的奶嬤嬤,看著張嬤嬤出去,沈晞蘊趕緊彎腰伸長手臂,想從床腳邊上勾起衣服。

張嬤嬤進來,見沈晞蘊在折騰自個,小跑著過來,埋怨地說:“夫人要拿東西喊老奴,哪能讓夫人自己做。”

沈晞蘊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張嬤嬤閉了嘴巴不說話,沈晞蘊扯了下唇,吩咐:“給我更衣,我去看看胖胖。”

張嬤嬤不敢阻攔,可心裡卻嘀咕著,小少爺不過就是個熟人家的孩子,給請個郎中就是了,哪裡需要那麼上心,夫人還特意過去陪他。

胖胖的身世沈晞蘊跟張嬤嬤稍微提了一兩句,讓她不許再說胖胖是私生子。

很快,張嬤嬤就推了沈晞蘊到了胖胖住的小院子,院子裡燈火通明,只兩三個僕人陪著,確實胖胖會寂寞。

郎中正寫著藥方子,見沈晞蘊過來,站起來行禮,沈晞蘊問了幾句,只知道是貪玩冷熱不協調,竟然著涼了,這才病了。

有些許的發熱,等會一劑藥下去,好好睡一覺,隔日能恢複許多。

奶嬤嬤給沈晞蘊請了安,讓小丫鬟領了郎中出去,等會到賬房結錢。

沈晞蘊上前摸了下胖胖的額頭,來回撫摸了下胖胖圓潤的臉頰,想著他平日裡中氣十足調皮搗蛋的樣兒,如今倒是有點不太適應。

她見他嘟著嘴巴,略帶委屈的模樣,連帶著小睫毛也顫抖了幾下,身子難受,可他卻不哭不鬧,沈晞蘊都被他乖巧可人的樣兒給瞅得心都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他身上的病痛能轉到自己身上才好。

張嬤嬤見沈晞蘊愛憐的目光落在小少爺臉上,想著以後夫人與老爺生的孩子定然比小少爺更加惹人疼。

沈晞蘊轉頭問胖胖的奶嬤嬤,“可讓人通知老爺了?老爺在書房吧?”

“回夫人的話,還未知會老爺。”奶嬤嬤一舉一動都頗有大家之範,似乎出身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奴。

“既然如此,還是要派人跟老爺說一聲。”沈晞蘊示意張嬤嬤找人去前頭找齊子轍。過了一會,小丫鬟跑著回來,氣喘籲籲地回說齊子轍並不在書房,身邊的小廝說出去了。

半夜三更,能到哪裡去?

沈晞蘊面露不快,沉思片刻,似乎心中有所猜疑,倒是奶嬤嬤笑著替沈晞蘊解圍:“老爺公務繁忙,只怕是未來得及找機會跟夫人說一聲。小少爺有我們陪著就是了,更深露重,夫人明日還要料理家事,早點休息才是。”

全府上下都知道,這齊家的家事表面上是夫人當家,其實一切都是小周管家當家,但僕人們都是個人精,該知道是知道,但到了說上,那就不一定了。

沈晞蘊猶豫地看了胖胖一眼,張嬤嬤上前要勸說時,胖胖揪住了沈晞蘊的袖子口,嘴裡嘟囔著:“爹爹,娘親,叔叔......小姑姑......叔叔、叔叔......”

叔叔?是誰?

胖胖還往沈晞蘊那兒蹭了一下,沈晞蘊並沒有抽出衣袖,反而對奶嬤嬤和張嬤嬤道:“我陪著胖胖吧,小孩子病情容易反複,你們先睡。”

奶嬤嬤不敢,正要說話再勸,沈晞蘊伸手輕輕摸著胖胖的小腦袋,柔聲道:“我們輪著來,也不累,這裡丫鬟也太少了,她們明日還要做事。”她知道丫鬟少,卻不說要新增。

她都能看出丫鬟少,小周管家是個人精,如何不知,就是齊子轍也心中有數,可他們卻什麼都沒有做,那隻能說明,他們都不想要胖胖身邊太多丫鬟伺候,或者說,他們並不確定,再添入丫鬟,是否忠心,是否能夠不把胖胖的存在說出去。

胖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大案的朝廷欽犯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