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弋陽公主, 如今刻薄惡毒的名聲傳得沸沸揚揚,簡直是襯託了千金公主的善良。可誰又曾想到, 十多歲的弋陽公主,也曾一時是京城姑娘們嚮往的榜樣。

那時候千金公主還沒有長成, 年長的公主出嫁了,只餘下弋陽公主一人。皇帝沒有兒子, 禦書房裡頭的侍讀講師十天半月未曾見上皇帝一面, 弋陽公主當時也跟沈晞蘊一樣, 想用賢名和才華吸引皇帝的注意,拿著書去請教講師, 把自個偷偷存起來的私房錢拿到外頭散去,只為了買自個的好名聲,聽說城外有乞兒, 便舍了錢財去施大米和粥。

為了討好皇帝,還將每月的俸銀存起一半,供奉到了道觀之中。

當年的京城內外都傳播著弋陽公主的賢良淑德,即使她出生不好,即使她不受寵, 可公主若是賢惠之人,倒是有不少紈絝子弟願意被招為駙馬。

皇帝本兩耳不聞窗外事, 不知為何, 竟然在道觀中聽到了弋陽公主的賢名,之後便是大怒,命了人鞭撻了弋陽公主, 禁足、斷了俸祿。

等到弋陽公主再次出來時,已經是一年後。

弋陽公主,變了一個人。

這些事還是後來錢氏跟她說起過,不過如今的弋陽公主狠毒手段,也跟當年賢名一般。

弋陽公主見沈晞蘊在不遠處,站定不語,沈晞蘊上前彎腰行禮,不敢怠慢。

見她老實的樣兒,雙腿無力地坐著,不由得讓弋陽公主想起十四歲那年,她跟著千金公主在父皇殿門口見到的那俊美郎君。

那俊美郎君立於殿下,衣袍如水,人似玉,月華如練,與日爭輝卻毫不遜色。世間絕色郎君,獨一無二。

弋陽公主以為自己再不受寵,也是公主,是皇室之女,足足配得起那樣絕美的男子,可皇上還未開口回絕時,跪下下面的男子就決絕地回絕了。

她想到這裡,不由得露出一絲狠厲之色。她清冷的雙眸閃過一絲冷漠,片刻才喊了沈晞蘊免禮。

面上毫無笑意,眉眼微微蹙著,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太愉快。

沈晞蘊覺得自己有點背,但弋陽公主再如何,也是皇家中人,她得罪不起,只能默不作聲。

弋陽公主卻不似沈晞蘊心中所想,出口傷人,仿若是改了性子,伸手捏著一朵綻放的海棠花瓣,笑著柔聲問沈晞蘊:“齊夫人,這花園中花品種繁多,不知齊夫人最為喜什麼花?”

“臣妾自幼便在閨中,嫌少出門,並不識的太多花,自然未曾有喜好。”沈晞蘊不敢多說一句自己的偏好,生怕弋陽公主從中找茬。

貴人的心情就跟那天氣,一會陰一會晴,你生氣不得,她又不管你生氣不生氣,照樣變來變去。

弋陽公主聽她如此說,輕輕一笑,道:“這滿庭的花,以往,我最為喜歡那孤冷的美和高傲的玉蘭,總覺得最為配本宮的氣質。如今本宮倒是覺得這豔麗的芍藥和解人語的海棠更為得人心。”

“本宮雖不曾成親,可本宮在後宮,聽著那些宮人說著一些話兒。都說男子喜好顏色姣好,倒是常理。就連父皇,不也最近寵幸那戚妃。”

“你若顏色不如他人,卻被人所娶,倒不如琢磨一番自個身上,有什麼可謀取的。”

“說來本宮上次在端午宴對齊夫人多加刁難,難為你了,本宮在此陪個不是。”

沈晞蘊一聽,忙道:“公主說的哪裡的話。”

弋陽公主用食指和拇指咯噔一下,上頭尖銳的指甲,掐斷了一朵芍藥,細細地戴在了自己的發髻上,撫了撫,才緩緩地伸手,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擦幹淨指甲上沾染的些許花汁,說:“許是齊夫人過後聽人說過,本宮曾經喜好俊美郎君,齊大人顏色在朝中乃至天下,也是獨一無二的。本宮也是人,自是喜歡得緊。可惜齊大人並不願意當本宮的駙馬,本宮也不強人所難。本宮承認,當日端午宴,卻是有幾分遷怒與嫉妒。”

“不過,今日,本宮倒是有些許憐惜齊夫人了。”

沈晞蘊閉著嘴巴,不搭腔。

弋陽公主好似一點都不尷尬,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皇宮中啊,除了我們公主能夠不需要跟父皇說,到這花園中來,還有一個人可如此,就是經常伴駕的戚妃。”

“你猜我前幾日看到了什麼?”

弋陽公主特意壓低了嗓音,俯身靠在沈晞蘊耳朵邊上,語調略帶幾分陰森之意,令沈晞蘊不寒而慄。

“哈哈哈哈哈。”弋陽公主捧腹大笑了一會,才輕聲在沈晞蘊耳邊說:“本宮真的可憐你。本宮看到了你的好夫君,齊大人,在這,跟父皇的後宮寵妃戚妃說話。”

“你說他們二人為何鬼鬼祟祟在這說話呢?”弋陽公主手裡拿著被宮女剪下來的花朵,捏著莖打轉著。

“對了,你可知道,你咋那麼一看,還真有幾分像戚妃。”她勾起剛才捏斷花莖的指甲,輕輕地搭在了沈晞蘊的下巴上,瞪大了眼睛,瞅著她,沈晞蘊的下巴感受到了她指甲滑過的些微疼痛與冰涼。

“還真是有五分像,特別是這眼淚珠要掉不掉,倒是有了七分像了。”弋陽公主笑著暗含著些許深意,收回了手指,柔聲道:“真是可憐見的。你應該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