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是接待客人的, 裝飾得頗為莊重,裡頭的擺件簡單, 精簡的兩個花瓶,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 一系色調以穩重為主,古雅樸實。

齊子轍走在前頭, 跨過門檻, 略微等了沈晞蘊一會, 才走進裡頭。站起來的人已有古來稀之高齡,穿著樸實無華的長緞, 發白的頭發,雙眸炯炯明亮,身形略微纖細, 一點都沒有老年人的肥胖臃腫之感。唇角上揚,笑意充盈,雙手自然放在身側,含笑打量著齊子轍和沈晞蘊二人。

齊子轍等到沈晞蘊與之並排,並沒有跪下, 而是躬身行禮拜見,老者應了。

沈晞蘊犯難了, 不知該如何稱呼, 略微猶豫地看向一旁的齊子轍。齊子轍瞅一眼,道:“在外頭,你可以喚他父親, 若是在裡頭,喚堂伯父便可。”

此人正是沛縣齊家的家主,齊老爺子。

這認親有點簡單,倒是讓沈晞蘊多少有點心虛。她是聽說過齊子轍是外室子,想著估摸他的嫡母或者一些嬸娘會過來,沒成想,來的只有一個家主,是齊子轍與沛縣齊家關系不好到了如此地步麼?

沈晞蘊不敢詢問。

齊老爺子笑眯眯地從袖口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張嬤嬤,算是見面禮,沈晞蘊謝過,端過花雨端上來的茶盅,敬了一杯茶。

齊老爺子與沈晞蘊說了幾句話,問了些許家常事,齊子轍就打發沈晞蘊出去了。

沈晞蘊被推出來,鬆了一口氣,齊子轍的家世太過於複雜,讓她有點不知所措。幸而今日來的只有家主,要不以齊子轍如今的權勢和她的殘缺,只怕她今日格外難過了。

張嬤嬤臉上卻滿是擔憂。不管是平常百姓人家還是有頭有臉有地位的人,都喜人丁興旺。妯娌交往雖繁雜,可遇到事了,多少也有個幫襯,一筆寫不出兩個姓來。

可自家姑爺一看就是孤身一人,且說不定主家裡頭的人對他的看法還頗為微妙,雖自家姑娘平日裡過得比那些應付公婆妯娌小姑子的媳婦來得痛快,也到了出事的時候,只怕靠得住的,還是孃家兄弟了。

只是,姑娘的孃家兄弟又與一般人的孃家兄弟不太一樣。張嬤嬤眼眸子裡透露出了掙紮。

沈晞蘊卻沒有張嬤嬤想那麼多,上輩子她嫁人後基本都在院落中,被關著,偶爾出去也是有了宴會,或者錢夫人見她可憐,讓她放個風。

她跟妯娌沒有矛盾,因著妯娌都看不起她,不屑與她爭執。加之自個是個瘸的,以後還要靠他們,她們都想著自個去巴結,若是不巴結,她們也懶得理會,反而落得個清淨。

當初選了齊子轍,不得不說,她其中看中的緣由就是他孑身一人,畢竟再想要攀附權貴的母親,也忍受不了才高八鬥的兒子為了仕途娶個殘缺的兒媳婦,她不想要那些瑣碎的事。

如此想著,心裡倒是痛快了,不由得哼出了小曲子,張嬤嬤在後頭聽了,搖了搖頭,年少不知愁滋味。

走了幾步,到了剛才雄雞撲過來的地兒,張嬤嬤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沈晞蘊微微笑了一聲。

過了個拐彎,就要到新房了。

她側臉看向張嬤嬤,正要叮囑她慢點時,只瞥見一黑影又撲騰過來了,沈晞蘊這次沒有被嚇到,反而是淡定地張開了雙手,準備接住它。

它卻吧嗒一聲,估摸剛才吃了早飯,肥了,變重了,沒有估算好距離,掉在了她的雙腳上。

她伸手去抱它往懷裡放時,又見一黑影搗騰著過來了,嘴裡還尖叫著:“還我的乖乖!”

呃,張嬤嬤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沈晞蘊也被這一喊聲給喊愣住了。

只見來人是個小奶娃,搗騰著小短腿跑得飛快,身子胖嘟嘟的,圓滾滾的,這一路跑過來,倒好似一雪球滾過來似的,差點剎不住勁兒。

頭上梳著兩個小包包頭,圓潤的包包臉,肉嘟嘟的,恨不得讓人咬上一口,定然滿口肉香四溢,巨大的滿足感由此而生。

更為有趣的是如今這個小包子還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黑幽的眼珠子頗為靈氣。

櫻花般粉嫩的小唇卻撅著嘴巴,此時還露出了小糯米般的白牙齒,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氣勢,卻與身量不相匹配,好笑得很。

見此情形,本還憋著笑的沈晞蘊雙眸彎了起來,下一刻,咧開了小嘴,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小包子一見自個的威脅起不了作用就算了,還被嘲笑了,更是氣得差點歪了嘴巴,臉頰越發緋紅了。

抖了抖肉嘟嘟的小臉頰,趁著沈晞蘊嗤笑中,他快速地伸手抓住了雄雞,又滾了回去。

沈晞蘊望著來去匆匆,一點說法都不曾留下一句的小包子,以及懷裡空空蕩蕩,頓時傻眼了。

難道,齊家裡頭還能有小強盜出沒?

哪個婆子家的孫子麼?

齊家的規矩這麼散漫?沈晞蘊頓時有點不太相信啊。

這麼一想,沈晞蘊便讓張嬤嬤快點推自個回去,吩咐她去找了齊管家過來詢問。

齊家的老管家過來了,而平日裡在前頭接待的是老管家的兒子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