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濛濛亮, 夏日的白天長,日照早, 才不過三更左右,天邊劃破了一道白。地氣散熱, 加之原本在後院專屬柵欄區裡頭的雄雞昨兒被扔在了院落裡頭,此時正興高采烈地跳上了最高的樹杈, 昂著頭, 伸長了脖子, 對著圓日啼鳴。

齊子轍聽到院子裡頭的雄雞啼叫聲還在朦朧中,他微微睜開眼睛, 略感覺亮光刺眼,眯上眼睛,想要伸手稍微遮擋一番, 卻動彈不得。

側頭一看,某個昨兒還裹得跟團子一樣的人兒,如今卻大張著手,緊緊地箍住他,他嘴角噙著一抹笑, 卻想起昨晚時她顫抖著聲音中的話語,不由得冷凝了臉色。

他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但他還是輕手輕腳地起床, 因著她抓著他的中衣,他解脫不得,只能褪去中衣, 自個光著臂膀,到箱籠裡再翻了一件出來穿上。

傳上外套,洗漱完畢,他撩起床簾,靜靜地瞅著沈晞蘊的睡顏,面無表情。而站在三步遠的張嬤嬤則縮了縮身子,眼裡都是著急。

可恨她找不到空子上前推醒夫人。齊大人這不冷不熱地瞅著,太嚇人了。

這樁婚事來得不容易,齊家無親近長輩,夫人只要好好伺候齊大人,可若是齊大人不滿意,夫人勞心勞力,那也是白搭。

沈晞蘊在睡夢中,總覺得有個陰影在前頭閃來閃去,閃得她眼花繚亂,這夢做得如此無厘頭,讓她心累。

她下意識伸手去抓那個黑影,不料去抓了個空,一下子嚇醒了。一睜開眼,眼前那神色淡漠、面黑如鍋的樣兒,她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不高興了。

張嬤嬤看到睡夢中還不老實的夫人,伸手往上就是一下。昨兒的指甲幸而修的圓潤,加之大人的動作敏捷,若臉上留一道抓痕,過幾日去上朝,大人得多丟臉。

沈晞蘊看他的臉色,又探到張嬤嬤緊張的神情,想著昨日花雨偷偷兒告知的京城對他們這樁婚事的議論,立馬就想著,他應該是為著那些丟了面子的言語不高興吧?

雖那些閑言碎語與她無關,可到底是她引起的。便偷偷抬了眉眼,睜著水靈靈的杏眼,低低地趕緊認錯了。

“大人,呃,不對,夫君,都是我的錯。”

突如其來的認錯,齊子轍微微抿唇,淡淡地道:“你有何錯?”

沈晞蘊快速瞍了一下他的面容,心裡打著鼓,低眉順眼,卻洩露了內心的一絲小緊張,寬松的睡衣露出了晶瑩剔透的嫩膚以及圓潤無骨的肩頭,多了一抹昨日未曾見過的風情。

她卻不自知,只小聲說:“我不該壓在你上面。”

齊子轍愣了一下,本就是逗弄她,卻沒想到她還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定睛瞅了她許久,柔柔地誘哄說:“這又是從何說起?”

沈晞蘊心裡罵著裝蒜,卻只能低聲細說:“昨日京城中的流言,都說我是投懷送抱,壓您身上,這才進了齊家的門,您受了委屈了。”

“唔?”齊子轍這麼一聽,不由得真心地思考起了外頭人的閑言碎語,雖不中聽,但細想,似乎他們也沒有說錯。

他微微一笑,“確實委屈了我。”

沈晞蘊猛地一抬頭,用驚愕的眼神瞅了他一眼,立馬低頭,心中腹誹:我一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你才佔了便宜,如今還敢有臉在我面前這麼說,真委屈你昨兒還爬上我的床,若不是因為你是齊子轍,我,我,讓你好看。

可你是齊子轍,我也只能嚶嚶嚶地受著了。

“是。委屈您了。”沈晞蘊心不甘情不願地附和著。

久久不見齊子轍回話,也不見他走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玷汙了您的清白,我會盡力補償您的。”

齊子轍聽了她的話語,無可奈何地睨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沈晞蘊鬆了一口氣,他這意思是答應我補償他了?

應該是答應了吧。

齊子轍沒有再說話,反而是坐在了矮榻上,從邊上的矮書架上,選了一本書,翻看了起來,好似剛才的對話就如平常一般,無須放在心上。

沈晞蘊招手讓張嬤嬤過來,伺候了她淨面,抹了點胭脂,就為了氣色更好一些。一應洗漱,都沒有避著齊子轍。

張嬤嬤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要跟沈晞蘊說道,卻礙於齊子轍在場,不敢多發一言。

屋內一片靜謐,氣氛卻略顯得拘謹。齊家上下的僕從並不多,花雨此時站在門廊下,端著託盤,是從廚房裡端過來的早餐。

齊子轍見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放下書籍。張嬤嬤是個有眼色的,趕緊試探性地問:“老爺,可是要擺飯了?”

齊子轍頷首。

花雨趕緊低著頭進來,後頭跟著齊家的幾個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