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子轍的小院子裡頭,沈晞蘊又足足待了五日,這五日沈府依然悄悄兒派人到了靜慈寺附近尋找沈晞蘊的下落,甚至連深山老林子也踏出了幾條路來。

孫氏派出去的粗使婆子尋人就沒什麼幹勁,偶爾見了路邊攤子賣些零嘴和吃食,都亮了眼睛,捶著老胳膊老腿,哀嘆命苦,吵著肚子餓。

孫嬤嬤見這些老貨趁機拿捏她,不快地去孫氏那吹過幾次耳邊風,只是孫氏在前幾日受人點撥,倒是想通了。

沈晞蘊若是活著,那更好。出街走巷,上別的地兒去,哪裡不需要路引,路引都是要族裡人拿著譜子去衙門辦的,沈晞蘊是個姑娘家,還行走不便,沒得路引,再外頭多待幾日,她趁機把事兒跟錢氏那邊再磨蹭幾次,換個人是去了,沈家就再沒這一人了,就是沈晞蘊以後回來,不認就完事了,正好清了眼中釘。

別看孫氏對那些庶女擺著一副不跟她們計較,寬宏大量的品行,也只有孫嬤嬤知道她暗地裡恨得牙癢癢。

這麼多個庶女,嫁出去時的嫁妝,只怕也得挖那一小山腳的銀錢,她能不心疼麼。她的嫁妝和聘禮,包括沈家上下的家産,都是她兩個兒子的,其他人休想佔用一絲一毫。

只可惜,孫氏的算盤打得不夠響,前頭剛跟著沈宴商量好了對策,後腳就有沈宴派出去的僕役說是打探到了沈晞蘊的一丁點下落,還沒得派人去檢視。

沈宴趕緊讓人去看,僕役花了兩日的時辰,才傳來訊息說不是沈晞蘊。當孫氏鬧著要沈宴鬆口的時候,又有僕役來報信了說是又找到沈晞蘊了。

這樣一來一回的訊息,足足又過了半旬日,氣得孫氏吃不飽,睡不著,私底下全無大家閨秀時的氣派,罵罵咧咧地啐著:“沈晞蘊那個賤蹄子是長腿了麼?怎麼一會一個訊息!就跟她娘一樣,死了還不讓人安心!”

被罵的沈晞蘊最近則學了孫氏,端著足足的架子,每次齊子轍過來說話,話頭還沒開幾句,就被沈晞蘊問得啞口無言,言語中都是些閨閣的規矩。

沈晞蘊前兒推脫齊子轍用的七歲男女不同席,昨兒用的在同一屋簷下說話兩人並無血緣關系,徒徒惹他人話柄;今兒則是連面都不見了,聽丹霞說齊子轍要過來,趕緊讓丹霞把門關了,說是怕掛累了齊子轍的名聲。

這不,齊子轍剛進了書房,丹霞就跑進來了,說是沈晞蘊不要她伺候了,並從袖子中掏出五兩銀子,說是租他那房子的銀錢。

這一時之間,出乎齊子轍意料,倒是讓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齊子轍板著臉,鐵青的臉色,大步往沈晞蘊的房間去,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齊子轍平日裡都練了武,別看穿著衣服看著瘦弱,脫下衣服身上也是硬邦邦的,不比兵營裡頭的那些大老粗差多少。

門被拍得砰砰響,沈晞蘊的心也砰砰跳。齊子轍厲聲道:“沈晞蘊,你先開門!”他一時著急,連名帶姓地喊她,以往都是不帶稱呼,或者疏離的用沈姑娘。

沈晞蘊勾了勾唇,眼眸子泛起了笑意,卻壓得嘴角抽了幾下,柔聲道:“恕難從命。齊公子,你我應當守規矩才是,我也是為了齊公子好。”

守規矩?齊子轍眼神中聽到這話,露出了幾分的不屑,若真守規矩,她沈晞蘊還能從那跳下來?真是越發無法無天了!都是他縱容的!

等會!為什麼這麼一想他內心還有點小甜,不是應該直接踹門將她抓出來用冷水澆醒,之後直接讓人趕馬車送她去沈府不就完事了麼?

不對,他不是應該在當初救了她之後第一時間通知沈府的人過來才對麼?

他到底幹了些什麼!!!他無比懊惱地抱住自己的頭,第一次産生了挫敗感。

這次,絕對不能讓她牽著他的鼻子走!

腦袋是這麼想,可他控制不住嘴巴,“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腿腳不好,說是避嫌,可丹霞是女子。”

“不用了,丹霞是齊公子的下人,以後讓人知道了不好。”沈晞蘊涼涼地說了這句話。

齊子轍頓了一會,退了一步,柔了嗓音,道:“那我用你給的銀子去買個丫鬟給你。”

“不用了,齊公子若真是過意不去,到城門口打水巷裡頭的舊書鋪留個口信,就說是楊姑娘找楊嬤嬤,明日自會有人跟過來的。”

齊子轍一聽,沉默了,他明明記得那條巷子裡頭好似沒有舊書鋪,沈晞蘊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事?

難道是沈宴?不可能,沈家他一直都派人盯著。

齊子轍答應下來,派了心腹過去,果然隔天,就領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花雨和張嬤嬤手臂上一人拎著一小包袱,包袱帶子破破爛爛不說,還打了好多個暗色的補塊,一看就是窮的。

齊子轍站在遊廊中瞥了一眼,也不說話,讓丹霞領了人去見沈晞蘊,他自個進了書房,書房案上擺著前幾日已然調查清楚的事,沈晞蘊確實沒有說謊,沈宴真的想把她賣給錢太師府裡的傻兒子。

看在過往的交情上,他出手相救也是應當的,即使她已經不記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