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93年9月28日,作者在南京訪問王子波。

新華社記者戴煌奔赴戰場

王子波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上級讓他這樣緊趕慢趕,竟是在追趕一位新四軍老戰友——新華社著名軍事記者戴煌。

戴煌,1928年出生於江蘇阜寧縣。抗日戰爭中,戴煌當過遊擊區的兒童團長,1944年參加新四軍,1947年進入新華社成為軍事記者,槍林彈雨之中,他寫下了許多具有歷史價值的報道。

朝鮮戰爭中,戴煌入朝,於1952年採寫的通訊《不朽的國際主義戰士羅盛教)》成為在中國傳誦一時的名篇。此後,戴煌又參加了東海岸抗登陸和金城突破戰等大規模軍事行動的報道。

20世紀50年代,新華社記者戴煌在越南

1953年11月,新華社在北京舉行全國社務會議,戴煌作為志願軍總分社代表從朝鮮回來參加會議。會議間隙,戴煌偶然聽得新華社負責人商量,要派一個得力記者去越南。原來,杜展潮、蕭光夫婦到越南後工作還順利,但蕭光到越南後懷孕了,不久後將回國分娩,杜展潮也要在蕭光臨盆前從前線撤回,照料妻子。

此時,國內一派昇平景象。除了朝鮮和福建方向外,許多軍事記者已經馬放南山,不少人成了家。戴煌不過26歲,還沒有結婚,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他即向新華社負責人毛遂自薦,告訴說自己就是去越南前線的最佳人選。

接下來一路綠燈。戴煌趕回朝鮮取行李,又匆匆來到北京。這時候,總社已經把他的未婚妻從濟南調到總社的國際部。1954年1月,戴煌和心愛的姑娘在北京成婚,即打點行李,趕赴越南前線。

離京之前,戴煌來到西單附近的一條小衚衕,走進一個小四合院,拜訪了剛剛從越南短暫回京、正在治療牙痛的羅貴波,聽羅貴波介紹越南情況。這是戴煌第一次聽說“奠邊府戰役”這個詞彙。羅貴波對他說,胡志明對中國黨的感情很深,甚於對蘇聯黨的感情,而我們援助越南也是無私的。越南軍隊的戰鬥力還不能和解放軍相比,眼下他們在奠邊府圍住了法軍精銳部隊,但是奠邊府這麼大的戰役,也不是人民軍一下子能拿得下來的,不能操之過急。

幾十個春秋逝去,銀發終於飄滿戴煌的雙鬢,當年和羅貴波談了些什麼,已經難成完整記憶,但是羅貴波的上述那幾句話,仍然深深地刻印在戴煌的腦海之中。

見過羅貴波,戴煌去見新華社社長吳冷西。吳冷西對戴煌志願去越南鼓勵了一番,說,杜展潮回國休假期間,你要在越南獨當一面。

說著,吳冷西話頭一轉,問道:“你這次去越南,是不是還要用你‘戴煌’這個名字?”

戴煌點了點頭說:“是。”

吳冷西搖搖頭不以為然:“這恐怕不太好。”吳冷西認為,戴煌當軍事記者日久,別人未必沒有注意。現在,戴煌去了越南,又去了奠邊府前線,如果還用這個名字,有人會想,中國的軍事記者已經到了奠邊府,那麼是不是中國軍隊也已經參加了那裡的戰鬥呢?這就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了。吳冷西建議,既然如此,最好改用一個筆名。

戴煌回答說:“那就用我的原名,我讀書時用的名字‘戴澍霖’吧。”

“好?就這樣定了。”吳冷西立即拍板,轉身對新華社國際部主任李炳泉說,“請轉告社內有關部門和有關同志,今後不論公事私事與戴煌聯系,一律稱他為戴澍霖。”

1954年春節過後,時在2月上旬,戴煌揮別新婚的妻子,登車南下。這時候,戴煌的手腕上有一塊瑞士産的自動機械手錶,時價170元,是因為戴煌入越而按出國標準配發的。出入戰場整整十年了,今天自己終於有了一塊很不錯的手錶,戴煌心緒豪壯,決心用這塊手錶記錄下奠邊府戰況的發展程序。

沿途耽擱甚多,待到戴煌踏進越北中央根據地,已是3月末梢,奠邊府正打得熱火朝天。戴煌在根據地住了一些日子,一邊熟悉情況,一邊等待杜展潮從奠邊府前線回來。他分別拜會了越南勞動黨總書記長徵,見到了正在那裡開會的寮國的蘇發努馮親王,還有柬埔寨共産黨總書記山玉明。

4月上旬即將過去的時候,杜展潮在翻譯王德倫陪同下從奠邊府前線回來了,和戴煌交接。戴煌求戰心切,即與王德倫登上一輛往前線拉炮彈的大卡車,和幾位年輕的中國連排級軍官一起,夜行曉眠,朝奠邊府而去。[1]

[1]1994年8月6日,作者在北京訪問戴煌。

嚴肅軍紀,務求完勝

1954年4月的奠邊府戰場,連空氣中都飄蕩著血腥。

在3月08師和第312師這兩個主力師傷亡甚重,非經整補難以投入再戰。

這一時期,越軍後勤補給線遭受法軍飛機的猛烈轟炸,時斷時續,糧食供應又變得緊張起來。4月上旬,奠邊府前線越軍主力部隊的戰士們一連多日每天只供應300克糧食,食鹽幾克。煙癮重的戰士常把枯焦的樹葉搓碎,卷做煙卷。

越軍出現了戰士逃亡和自傷事件,甚至有基層指揮員在艱巨的戰鬥面前畏縮了。這樣的事件還發生在主力部隊中。

1964年,原越軍第308師顧問於步血左)、越軍西北軍區司令朋江中)、原312師顧問董仁右)合影

報告說,部隊已經上去了,而他自己卻跑了回來![1]

越方一些團營級軍官對於是否把奠邊府戰役打下去出現猶豫和觀望情緒,這種情緒甚至影響了高階指揮員的決心。武元甲即問過韋國清,如果不能盡快取勝,要是杜勒斯往奠邊府丟原子彈怎麼辦?

在越北根據地,在北京和莫斯科,胡志明每天都在等待從奠邊府戰場傳來的好訊息。在根據地有羅貴波和鄧逸凡,在北京有毛澤東、周恩來,在莫斯科有赫魯曉夫、莫洛托夫,他們不時地激勵胡志明,一定要把奠邊府戰役打到徹底勝利。因為只有奠邊府戰役勝利,才會給日內瓦會議蘇、中、越一方帶來更多的談判籌碼。

胡志明不斷地鼓勵武元甲,把奠邊府戰役打好,打出一個全勝的局面。

胡志明的叮囑與鼓勵,以及越方對日內瓦會議的巨大期望,還有中國軍事顧問的及時進言,都促使著武元甲橫下心來,不惜犧牲,在奠邊府打垮法軍。

中國軍事顧問團的政治顧問們針對奠邊府第二階段作戰後出現的情況,於4月中旬提出了《解決胡軍即越軍)在奠邊府戰役中政治工作方面的一些問題的建議》。“建議”指出,冬春戰役以來,越軍部隊連續行軍作戰,已經取得了不斷的勝利,殲滅了敵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造成了徹底殲滅奠邊府守敵的有利條件。人民軍在此次作戰行動中得到新的作戰方式的鍛煉,戰鬥力比過去有了顯著提高。但是由於戰役時間比過去任何一次都長,部隊中已經産生疲勞現象、渙散情緒,特別在幹部中此種情緒正在發展。

中國政治顧問根據中國解放戰爭中的經驗提出:

1.要在部隊中,尤其在幹部中反複深入地進行勝利完成奠邊府戰役任務的政治動員,使部隊尤其是幹部進一步認清戰役的重大意義,樹立堅決頑強的戰鬥意志和必勝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