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指紅河三角洲。

[2]師哲:《峰與谷》,第127~128頁,紅旗出版社1992年7月版。

美英各自的如意算盤

奠邊府戰役和即將舉行的日內瓦會議同樣使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反複思考“戰”與“和”的選擇。從軍事角度來說,他早就不贊成法軍空降奠邊府,認為雖然“這一陣地是堅固到足以給越盟造成重大傷亡的,但從長遠來看,放棄機動性而寧可佔據一處四周由高地控制著的、與外界難以取得聯絡的沒有機動餘地的陣地,肯定不是一種正常的行動”。

但是,艾森豪威爾絕對支援法國拉尼埃政府,他說:“拉尼埃政府的存在對美國來說是重要的。我們深信,沒有哪個繼任的政府會在印度支那的防禦或支援歐洲防務集團這些問題上採取一種比他更為強硬的立場了。”[1]

艾森豪威爾於1954年4月1日親自致信英國首相丘吉爾:

閣下必然以深切的關懷與焦慮的心情注視著法國人在奠邊府英勇奮戰的每天報道。今天那裡的局勢看來未必是絕望的。

但是,不論這場令人矚目的戰鬥的結局怎樣,我擔心法國人不能單獨地把它堅持到底,盡管我們給予他們大量的物資和金錢援助。單是力促法國人加緊他們的努力,不是個解決辦法。如果他們不能堅持到底,而讓印度支那落入共産黨手中,則對於我們的和你們的全球戰略地位以及整個亞洲和太平洋的力量對比來說,其最終影響可能是災難性的……這就使我們面臨嚴酷的結論,即東南亞的局勢迫切需要我們採取嚴肅而又影響深遠的決定。

離日內瓦會議的召開不到四個星期了,鑒於法國人現有的心理狀態,在那裡共産黨在我們之間打進一個楔子的可能性,必然比在柏林大得多。我能夠理解法國人謀求結束這場戰爭的十分自然的願望,這場戰爭已經使他們流血八年之久。但是我們為尋求擺脫僵局的煞費苦心的探索,迫使我們勉強地作出這樣的結論,即印度支那問題沒有那樣一種談判解決辦法——在本質上將既不是掩蓋法國投降的一項保全面子的策略,又不是掩蓋共産黨退卻的一項保全面子的策略。第一種選擇在其廣泛的戰略意義上是太嚴重了,對你我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

艾森豪威爾認為,現在支援法國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建立一個“集團或同盟”。這個集團或同盟的成員應該有英國、美國、法國、印度支那聯邦國家、澳大利亞、紐西蘭、泰國和菲律賓。艾森豪威爾強調:“這個聯盟必須是強大的,並且在必要時必須願意戰鬥。”不過說到這裡,艾森豪威爾又加了一句:“我並不認為貴方或我方有派出任何值得重視的地面部隊的需要。”

同一天,艾森豪威爾在白宮召開國家安全會議,討論美國對德國和菲律賓政策。既然涉及東南亞,與會者不可避免地討論了印度支那問題。

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雷德福再次主張,對印度支那動用美國空軍和海軍,首先使用空軍猛烈轟炸奠邊府的越軍陣地。但是,說出這番主意的時候,雷德福的底氣並不壯,因為就在前一天3月31日),雷德福在五角大樓召集參謀長聯席會議時問同僚們,如果法國正式請求美國海、空軍投入印度支那戰爭,美國該怎麼辦?

與會者們絕大多數反對美軍捲入戰爭,尤其是美軍陸軍參謀長李奇微反對最強烈。他認為,仗一旦打起來,就很難限制於使用空軍了,弄得不好就可能捲入全面戰爭。當過“聯合國軍”司令的李奇微在朝鮮和中國志願軍交過手,深知仗不好打。他指出,一旦大規模空軍行動使中國志願軍進入越南戰場,而美國又要捲入的話,至少要在那裡投入七個師才能抵抗得了中國志願軍的進攻。

雷德福的意見沒有被透過,只好等到會後在私下裡向杜勒斯強調,在印度支那戰場,“時間是個大問題”。他還說:“如果那裡出現一場災難,人們會因為總統一無所為而批評他。”

鑒於部下的意見很不一致,艾森豪威爾變得更加謹慎,而且認準了,如果要在印度支那動武,英國的支援必不可少。

就在4月1日當天,美國駐英國大使羅傑·馬金斯轉來英國外交大臣艾登致杜勒斯的一份備忘錄。該文指出:“仔細地研究了印度支那的)軍事和政治形勢以後,我們感覺到在有利情況下解決印度支那問題的可能性已經消失。在那裡遭受挫折的可能性則正在增加,這也許會迫使我們三方同意在日內瓦接受一項政治妥協。”[2]

還是英國旁觀者清。丘吉爾對法國“體面地實現停火”早就不抱希望。丘吉爾是一位有歷史遠見的政治家,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硝煙散去,他已經發現昔日的大英聯邦正在無可挽回地解體。才幾年工夫,總人口占世界第二位的印度已經從英聯邦內獨立出去,英國正在從亞洲國家中一個接一個地退出。既然如此,為什麼法國還要留在亞洲不走呢?

早在1953年9月8日,英國外交部遠東局顧問奧格本提出印度支那問題備忘錄指出:“過去,我們的印度支那政策,毫無疑問是建立在法國決不會失敗也決不能失敗這樣的基點之上的。但是現在的跡象表明,法國很有可能在印度支那失敗。那麼,我們為什麼不隨之而改變我們的印度支那政策呢?”

英國軍方提出了相似意見。1953年下半年,英國三軍參謀長會議兩次會商了印度支那情況,得出的結論都是,法軍在印支的頹勢已經無可挽回。

這些判斷使得丘吉爾進一步確認,越盟難以打敗,北越終將失守。他認為,要保住其他國家的現狀就是上策。英國亞洲政策的要點是,既然印度支那戰局已經如此,最好的選擇是在中國和西方國家之間建立一個“緩沖地帶”,使尖銳的沖突暫時平息。英國不想再與東方陣營直接對抗。

英國對日內瓦會議抱有切合實際的希望,準備得也比較充分。丘吉爾和艾登覺得有可能在日內瓦會議就停息印度支那戰火達成一項協議,其中的關鍵就是也運用“朝鮮方式”南北分治。丘吉爾和艾登認為,中國會接受“朝鮮方式”,因為這樣一來在中國和西方之間出現了“緩沖地帶”,減少了中國和西方直接對抗的可能性。

丘吉爾認為,蘇聯已經承認,亞洲、特別是東南亞是“中國的勢力範圍”,但是蘇聯並不希望中國在那裡的影響大得無與倫比,蘇聯會接受在印度支那實施“朝鮮方式”。事實上,1954年3月下旬,蘇聯駐英國大使館官員在與英國外交部官員的接觸中已探問過,“朝鮮方式”能不能運用於印度支那?丘吉爾和艾登的看法一致:在日內瓦會議上達成妥協,採取“朝鮮方式”使越南分治,恐怕是最能為兩大陣營接受的方案。[3]

[1]艾森豪威爾:《受命變革》,第2卷 第416頁,三聯書店1978年11月版。

[2]john prados,the sky oud fa:operation vuture:the us boission in indochina 1954,ne york,1983.p.91.

[3]phiippe deviers and jean auture,end of a ar,transated by aexander ieven and ada roberts,pubished in ua 1969.pp.109~110.

鷹派再次失望

1954年4月2日上午,艾森豪威爾召集要員們議事,看到了情報機關的最新綜合報告:“紅色中國是在派人員主要是顧問和技術人員),但不是派遣軍隊進入越南。”[1]

4月3日是個星期六,華盛頓的傑弗遜紀念堂前,水平如鏡的潮汐湖畔櫻花盛開,紅雲飛騰。這天,有2萬餘人來到這裡觀賞櫻花。

艾森豪威爾無這份閑心賞花了。當天一早,他驅車前往位於馬裡蘭州的戴維營總統度假營,為預定於下星期一作的演說定稿。還有一件事,他安排杜勒斯來做。

上午,受國務卿杜勒斯的約請,八名國會議員,其中五名參議員、三名眾議員走進了國務院5樓會議室。他們驚訝地看到,主人不僅是杜勒斯,身邊還站著一副戎裝的雷德福和國防部副部長羅傑·凱斯、國防部海軍事務秘書羅伯特·安德森,還有杜勒斯手下專司與國會聯系的助理思拉斯頓·莫頓。在這些人背後的牆壁上,懸掛著巨幅世界地圖。

會議室內氣氛肅靜。待來客坐定,杜勒斯首先發言:“總統授權我召開這個會議。”他直截了當地說,希望國會能夠同意授權總統在印度支那動用空軍和海軍挽回那裡的頹勢。杜勒斯暗示,其實,即使國會透過這樣的授權,總統也未必真的下令動武。而眼下總統感到,在此關鍵時刻,面對印支危機,國會領導人和政府保持一致是必不可少的。

雷德福接過杜勒斯的話頭說,政府對印度支那局勢的急劇惡化深為關切。他站起來,揮手在背後那幅巨大的地圖上描繪印度支那對太平洋地區的重要意義。他說,在奠邊府,法軍已經被整整圍困了三週之久。而且,由於通訊聯絡不暢,他甚至不能說現在奠邊府是否還在法軍手裡!

杜勒斯強調說,如果印度支那丟了,整個東南亞將不保,美國的勢力就會退縮到夏威夷。

那麼美國應該怎麼辦?雷德福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美國動用已部署在南中國海的兩艘3萬噸級航空母艦,同時使用菲律賓的克拉克空軍基地,可出動200架作戰飛機,轟炸奠邊府周圍的越軍陣地。

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雷德福海軍上將

雷德福一席話,說得直盯著牆上大地圖的八位議員大吃一驚。這八人皆非等閑之輩,他們是: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共和黨的諾蘭,還有他的同事尤金·米利肯;參議院少數黨領袖林登·約翰遜,及民主黨人裡查德·拉塞爾、厄爾·克萊門斯;眾議院議長約瑟夫·馬丁,以及眾議院內的兩位民主黨領袖約翰·麥考曼克、帕西·普利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