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預兆(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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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好的,醫生不是說還有奇跡……”
這聲音熟悉得讓人心尖發疼,是爸爸!還有媽媽!媽媽的聲音再沒有傳來,只是低聲地哭泣,壓抑的哭,似乎怕把我吵醒一般,一邊又一邊地撫摸著我的臉,那樣溫柔,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媽媽的溫暖了?是五年還是十年?自從初中輟學,我到了南方打工,心已經被生活的勞累壓垮,滄桑而又無奈,只知道一味機械地做著那一天只能賺到十幾元的工廠紡織工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還記得剛南下打工那天,那天晚上,媽媽陪著我坐到天明,一直哽咽著說:“真真,媽媽也是沒辦法,家裡沒錢,你弟弟學習那麼好,我們只能……”
那種犧牲我不要,分明是兩個人的學習成績一樣好,甚至我更加出色。但就因為他是兒子,家裡只能供出一個大學生,妹妹早在一年前已經放棄了自己喜歡的音樂,跟隨表姨去了戲曲團,學習唱戲,補貼家用,所以我就只能也放棄?
憑什麼?可是媽媽的哭聲猶在耳邊,讓人心煩意亂。
十幾年的打工生涯,早已經沖淡了渴望學習的心,除了多加班,白天做拷邊,晚上再跟一群老太太們加工做剪線頭,日夜打兩份式,從原來的一個月只能勉強度日,到後來的一個月倒也掙個三千多,但這三千多除去房租和吃飯,能剩下的真不多。
盡管有些埋怨父母,恨弟弟的搶奪了上學的機會,甚至在他大學畢業後,還因為要在一線城市買房,借去我僅有的那點積蓄。但看到父母蒼老的臉,還有鬢邊絲絲白發,爸媽可才只有五十歲啊。當時我恨恨地說:“我可以借錢,這是最後一次……”
思緒如潮,所有的怨恨,在媽媽的悔恨與關心的語句中,蕩然無存。
我想說:“媽,這是最後一次犧牲,以後我要為自己而活。”但脫口而出的只有一個“媽”字,但聲音幼稚而纖細,讓我為之一愣,後面的話全部吞在了嘴邊,並沒有說出來。奇怪:我的聲音什麼時候如此稚嫩了?因為日夜加班,早就沒有了青春年華,已經變得滄桑而憔悴了,聲音再不複以前那樣的清脆,早就變得沙啞。
“真真你醒了?”耳邊是媽媽喜悅的聲音,“老童,快去叫醫生。”
媽媽聲音中的喜悅,讓我心裡一動。我的受傷,應該給爸媽的心靈造成很大的傷害吧?我又喜憂摻半,眼淚卻使我的眼睛疼得針刺一樣,疼出了更多的眼淚。
媽媽卻說:“真真別哭,你的眼睛不能流淚,這會加重……”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出來,停頓了好久,又小心翼翼地說,“真真,咱不哭,你的眼睛沒事。”
從媽媽的聲音裡聽出刻意的壓抑,心裡一緊,眼睛?想睜開眼睛,卻疼得流出了更多的眼淚,難道是眼睛被燻傷了?
那場大火,燒得多激烈可想而知,所造成的後果有多慘烈也能想到,所以被人救下來後,眼睛卻壞了?
無法想象,如果眼睛要真毀了,後半生該怎麼辦?
媽媽絮絮叨叨地還在說:“我怎麼能夠讓你早起幫我們做飯?你還那麼小,才剛剛過了八歲的生日,哪怕你再能幹,你也不知道水和油是不能同時入鍋的,爆炸……”
八歲?做飯?爆炸?那一個一個詞,單個分開能夠聽懂,可為什麼組合在一起,我突然就聽不明白了?熱油和水的相融,産生的大爆炸,在我一生中確實發生過,但是那個時候是在我八歲……
八歲?對,八歲!我突然彈跳了起來,沖向媽媽,抓住她的手:“媽,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
“真真你在說什麼?媽怎麼聽不懂?”媽媽的手摸上我的額頭,“是有點燒,怕是被燒糊塗了……醫生!……”
我已經聽不見什麼了,腦海裡只有那句:“你才八歲……”手上的觸感,聲音的稚嫩,我都能替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但是“你才八歲?”這個怎麼解釋?還有那場熱油的爆炸?我一定是還在做夢,一定是的。
病房裡喧鬧起來,有醫生的聲音,也有爸媽焦急而關懷的聲音,詭異而讓人無法理解。腦子裡一直被那句“你才八歲”所充斥著,突然發現自己的思維竟然退化了,難道真的提前步入衰老了?
外面風很大,江南小鎮特有的臺風天,這是在南方打工的地方所遇不到的。南方那個地方,雖然也臨近海邊,但畢竟不是靠海,每次臺風來,到了那邊風力就已經小到七八級。臺風,曾經讓人深感厭惡的天氣,如今竟然也覺得親切起來。
心,被風吹亂了。
“這孩子眼睛被熱油濺傷,傷了眼膜後引發的高燒,可能有些高燒綜合症,你們不用擔心,會好的。”病床外,醫生的聲音壓製得很低,但還是斷斷續續傳進了我的耳朵,在我混濁的腦子裡響起了一個響雷。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有醫生的,也有父母的,還有兩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珍寶兒,我的寶貝外孫女,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被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