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看他吃得那麼快,握住他手腕:“慢點兒吃,別著急,吃快了胃疼。”

話剛說完,顧維幹脆把白鴿手裡的勺子拿走了,自己夾著菜喂他吃。

“張嘴。”

白鴿視線往下垂著,看著顧維捏著筷子的那根手指說:“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你左手不方便,讓顧維餵你就行,不用不好意思,”姚秋文又去洗了水果,控幹水裝在盤子裡放在餐盒旁邊,“一會兒吃完飯再吃點水果。”

那頓飯是顧維一口一口喂著白鴿吃的,白鴿渾身不自在,他想快點兒吃,偏偏顧維每一筷子夾得菜都特別少,一頓飯磨磨唧唧吃了半個小時。

最後飯吃完了,吊水也正好打完。

晚上護士又過來查了一遍房姚秋文跟顧良平才回去,顧維要去趟辦公室,讓白鴿躺下先睡,有事兒就給他打電話。

才八點多,白鴿根本躺不住,站在病房門口跟隔壁病房的大爺聊天。

大爺今年72歲,也是腦腫瘤,說是明天上午手術,已經開始禁食了,還給白鴿塞了一兜橘子,說自己現在不能吃了,手術之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吃,讓他拿去吃。

“肯定能,”白鴿手裡攥著橘子,“老爺子您身體看著硬實,過了明天就能吃了。”

大爺臉上是生死看淡的笑,很坦然:“活了72年,已經是賺了,就算明天手術不成功也沒什麼遺憾。”

大爺的女兒從病房裡走出來,呸了好幾聲:“爸,說什麼呢,您能活一百歲。”

“就是,”白鴿接了話,“老爺子長命百歲。”

白鴿捏著一兜橘子回了病房,他沒吃,他想等大爺做完手術,到時候跟大爺一塊兒吃。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鼻子裡都是消毒水味兒,堵得他心裡發慌,想出去抽煙透口氣,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摸著煙盒跟打火機就走了。

白鴿穿過小花園的時候,看見花壇裡已經有花長出了骨朵,枝條一層層長得特別茂,他開啟手機手電筒,對著花壇照了半天。

一小朵一小朵的小花包堆在一起,看著就熱鬧,是春天的樣兒,讓人舒服。

已經是春天了。

白鴿突然就想起來了,顧維之前在床上說過,說等到春天的時候,讓他學學小野貓是怎麼叫的。

等到春天,現在想想,真是個特別美好的詞,能葬在春天,也挺好的。

白鴿一直蹲在花壇邊上看,聽到腳步聲一回頭,顧維正往他這邊跑。

晚上光線不好,白鴿蹲在地上,被花圃擋住了大半個身影,但顧維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以為白鴿受不了醫院的環境,自己偷偷走了,但是病房裡的東西都還在,桌子上的煙盒跟打火機不見了才找過來。

“怎麼出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想抽根煙,就出來了。”白鴿胳膊撐著腿要站起來,但是他蹲得時間太長,腿麻了,身體一晃整個人往身後的花圃裡倒。

顧維一把扶住白鴿,胳膊護著他腰:“吸煙區在另外一邊。”

“我知道,我就是路過,”白鴿說完,往旁邊站了站,“看見花要開,就看一會兒。”

顧維剛剛胳膊裡手裡還滿滿的呢,白鴿往旁邊一挪,他胳膊裡手裡一下空了,也就被涼風吹透了。

白鴿也覺得涼,姥姥之前跟他說,春凍骨頭秋凍肉,冷風吹過來是真紮骨頭,白鴿往上扯扯衣領捂著脖子,心裡想的就突然說出來了。

“雖然葬在春天挺好的,有花有草,但是剛冒頭的春天還是冷啊,其實我最喜歡的是夏天。”

白鴿剛說完,想起來顧維應該最不喜歡的就是夏天,他就是夏天在顧維身上發瘋的,還是一整個夏天。

他看看顧維,聲音很低:“我不是故意提夏天。”

顧維明白白鴿話裡的意思,心口又被捶了下:“春天是用來賞花的,你不會有事,太冷了,我們回去吧。”

“我去抽根煙,抽根煙就回去。”

“我跟你一起。”

晚上風大,白鴿彎著手背在嘴邊擋著風,煙柱對著火苗好幾次都沒點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