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我們分開吧

顧維不敢再看遺照一眼,哪怕只是背面的相框,那裡面裝著的是沒有溫度的白鴿。

顧維是拎著東西跑出門的,出電梯的時候還差點兒摔了一跤。

他要馬上見到白鴿才行,他要立刻見到身體有溫度,會動會說話會笑的白鴿。

他知道白鴿會動的眼睛有多黑多深,那雙狐貍眼就跟狐貍轉世的一樣,看人的時候是靈的,他有好幾年,不敢多看白鴿的眼睛。

白鴿那張嘴是有稜角的,除了會笑,還會哭,還會罵人,那口牙最尖了,跟狗似的,能把人咬死。

白鴿身上的溫度,他最清楚了,不是涼的,是熱到能把人燙出個窟窿來。

他連白鴿可能會死這個念頭都接受不了一點兒,哪怕想想都不行。

病房裡白鴿躺在床上,白色被子蒙著臉,就頭頂露了幾根頭發絲。

顧維進病房就看到了這一幕,吊了一路的心髒又是咯噔一下,走過去一把掀開蓋在白鴿臉上的被子,手也在白鴿臉上摸了摸。

是熱的,有溫度,白鴿也會動,還皺了下眉,睫毛也在顫,白鴿眼珠在轉,所以眼皮也是動的。

白鴿閉著眼說:“別掀我被子。”

白鴿也會說話。

白鴿的病床靠窗邊,中午的太陽太刺眼了,他睡了沒一會兒就醒了,而且走廊上來來回回人也多,很吵,他睡不安穩,就把被子蓋在臉上擋陽光,也擋走廊上的雜音。

顧維拽著被子不讓白鴿繼續往臉上蓋:“別蒙著臉睡,不透氣。”

“太陽刺眼。”白鴿又嘟囔一嘴。

顧維把白鴿換洗的衣服放到衣櫃裡,把窗簾拉好,坐回病床邊,手伸進被子裡摸到白鴿的手,避開他手背上的滯留針,一直攥著他手腕,仔細感受著白鴿面板上的溫度,感受著白鴿手腕內側的脈搏一下一下在跳。

白鴿的那張遺照還是在眼前閃,顧維一直盯著白鴿,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穩,胸口一起一浮的。

是能看得見,摸得著的白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樣的照片,白鴿用不上,下次回去他要把那張遺照藏起來,壓到箱底下。

“白鴿,疼嗎?”顧維突然問。

白鴿把手從顧維手裡抽出來,翻了個身,背對著顧維,呼了口氣說:“不疼。”

顧維又問了一遍:“這一個月,你疼嗎?”

“還行。”

顧維知道,白鴿沒說實話,盯著白鴿的後腦勺:“疼別忍著,跟我說,還有,別怕,做完手術我們就好了,手術方案我會跟幾個專家再討論討論。”

“好,”白鴿答得漫不經心,說話聲音很小,如果不是眼皮還在動,光聽聲音像是又要睡著了,“誰給我做手術,是徐主任嗎?”

“不是,我給你做手術。”

白鴿的命是他的,手術刀得握在自己手裡才行。

下午姚秋文跟顧良平都來了,姚秋文帶了三個飯盒,飯菜湯都有,看著病床上掛吊水的白鴿,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生病了也不說。”

“阿姨,叔叔,我沒事兒。”白鴿不想把氣氛弄得那麼壓抑,一直都是樂呵呵的,還開玩笑逗姚秋文。

“顧維說了,我做完手術就好了。”

“就是頭上還得挨一刀,受罪。”姚秋文抬手要摸白鴿腦袋。

白鴿低下頭,笑著給她摸:“挨一下就好了。”

姚秋文帶的是兩個人的飯菜,顧維開啟飯盒,要把白鴿床尾的餐板給放上去,白鴿不讓他放。

“我能動,下去吃,坐床上吃不舒服。”

顧維把輸液架給他挪到另外一邊,旁邊有桌子,可以在上面吃飯。

白鴿紮針的是右手,左手不會用筷子,直接用喝湯的勺子大口大口往嘴裡塞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