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你信我一回

白鴿這只鳥,現在是一隻病鳥。

病鳥徹底飛不起來了,不管是身上的翅膀還是身上的刺,都變得軟趴趴的。

顧維給白鴿系安全帶都怕把白鴿弄破弄碎,剛剛用繩子綁人的氣勢沒有了,握著白鴿手腕,紅著眼給他揉了揉手腕上被繩子綁出來的痕跡。

“你要帶我去哪兒?”白鴿發麻的舌頭終於能動了,又用手指頭勾了勾安全帶,想解但沒解開,偏頭看向車窗外,“我不去地下室。”

顧維被白鴿的話搗了一拳頭,雙手握著方向盤穩了穩呼吸:“不去地下室,我帶你去醫院。”

從顧維抱著白鴿出門開始,白鴿耳朵裡就一直有噪音,但還是聽見醫院倆字了。

“大半夜的去醫院,改天不行嗎?”

“不行,現在就去。”

顧維記得病歷單上的時間,白鴿最開始檢查是一個月前:“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需要重新做下檢查,看看瘤的生長速度。”

白鴿還看著窗外:“我之前問過醫生,那個老大夫說,手術難度很大,可能下不來手術臺。”

“我去找老師跟專家過來,想要治好,必須做手術。”顧維兩分鐘的時間裡,就在心裡把該做的事都整理了一遍,踩下油門,開車帶著白鴿往醫院開。

白鴿以前不想直接死在手術臺上,覺得自己還有半年時間,現在他感覺自己隨時可能會死。

沒想到到了最後,他這個腦袋還是非開個瓢不可。

白鴿看著窗外不停往後飄的建築跟車流人影,把之前問過老大夫的問題,又問了顧維一遍:“做了手術,就會好嗎?”

“會,會好,”顧維答得沒有一點兒猶豫,想要用肯定句把其他的所有惡性可能性都排除個幹幹淨淨,他的答案跟那個老大夫也完全不一樣,“會好,一定會好。”

白鴿躺在醫院病床上,顧維給他辦了各種手續,護士進進出出,給他量血壓,橡膠皮帶勒著他胳膊抽血,又往他鼻子上掛吸氧管。

白鴿覺得鼻子裡多了個東西很難受,很想扒拉下去,但是手剛一抬起來,顧維就看出他意圖了,一手還用棉球摁著他胳膊上剛抽過血的出血點,一手握著他手腕不讓他扯氧氣管。

“別摘,要戴著,一會兒還要帶你去拍片子。”

白鴿呼了口氣,他不喜歡醫院裡的消毒水味兒,雖然顧維這些年身上也有消毒水味兒,但醫院裡的味道跟顧維身上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可能是他鼻子對顧維有濾鏡。

顧維帶著白鴿又去拍了片子,這些檢查白鴿一個人都做過,知道是個什麼流程,一直很配合,還有幾項檢查得明天才能做。

住院床位安排好,護士給白鴿手腕上戴上醫療手環,又在他手背上紮了滯留針。

白鴿看著自己這一晚上被人擺弄來擺弄去,他現在的感官都是遲鈍的,好像被擺弄的是別人一樣,就跟看電影一樣,沒有任何實感。

唯一的實感,是他把耳朵裡的雜音剔幹淨後,顧維在走廊上打電話的聲音。

光聽顧維的稱呼就知道電話那頭的人不是權威就是專家,顧維一直在說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休息了,語氣恭恭敬敬,但是聲音裡的著急壓不住。

醫院裡不分白天還是晚上,病房裡的燈白得刺眼睛,那些冷調白好像化成了一灘流動的液體,直往白鴿眼睛裡淌,頭頂輸液架上掛著的三瓶藥水看著也很礙眼。

白鴿慢慢合上眼,睡前還在想,以前一直覺得,他這幾年的日子活得很痛快,想幹什麼幹什麼,以前欺負他的人,都被他拾掇得特別慘,有錢了,想買什麼買什麼,有房有車有存款,有倆很好的朋友,想要的愛人就捆在自己身邊。

到現在他回過頭真正想想,好像他從來都沒在自己最想要的時候得到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