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士蘭安搖著羽扇,兩眼發亮地半蹲下身,學識淵博如他,也未曾見過這種法子。

“敢問小齊大人,這打光,是何意?”

齊逸想了想,折起一根蠟燭,站起身,指著燭火照到的地面:“先生看到了什麼?”

“青石板、碎石子,還有...影子!”

蘭安恍然道:“我懂了,光自上方照下,會形成影子,從而導致勘查時錯漏了腳印。”

不愧是知府大人最器重的謀士,智商確實線上。

齊逸頷首,補充道:“不僅如此,光照角度不同,看到的痕跡就不同。”

說著,他蹲下身,將燭火湊近到一灘血跡旁。

“若從上方打光,我們只能看到,這裡有一灘血。但若將燭火移至血跡近處的側邊,就會發現,這灘血液周邊,還有噴濺狀的血跡。”

“這說明,這位死者先是被人捅傷或刺傷,血液從傷口噴濺出來,落在地上。之後,死者倒地,大量血液從傷口處流出,將之前的噴濺狀血跡,遮去了大半。”

“凡存在、必留痕。”

“只要是曾經發生過,留下過痕跡,絕不會徹底消失不見。雖然噴濺狀血跡已被掩去大半,但只要我們觀察得足夠細緻,一樣能於細微處發現一些端倪。”

“就算噴濺狀血跡被完全遮去,我們還可以透過血液的形狀判斷流向。結合死者的姿態與傷口部位,倒推出死者倒地之前是什麼樣的姿勢。並可進一步模擬出,死者臨死之前曾遭遇了什麼樣的傷害。”

知府陳翰軒聽得一愣一愣的,蘭安則雙眼炯炯越來越亮。

一眾府衙捕快也圍上前來,將燭火移動,對痕跡進行觀察後,發現正如齊逸所說,紛紛露出驚愕又極為欽佩的表情。

齊逸指著被削去左臂計程車卒屍體,說道:“透過倒地的姿勢,及其左臂所在的位置,大致可以推測出,他在死前正舉著刀向前衝。但在接近目標之時,被對方一刀斬斷左臂。隨即,對方又以極快的速度,翻轉刀刃往下一掃。擊中其腹部後,令其倒地身亡。”

“各位若有興趣,可以移步一旁,兩兩一對,模擬一下死者與行兇者的站位,以及打鬥過程。”

此言一出,眾捕快立馬興致盎然地各自組隊,跑到一旁,演練起來。

過不多時,便有人興奮地大喊道:“沒錯!小齊大人說的一點都沒錯,那士卒就是這麼死的。”

“再看秦都尉與這位將官復安的屍體,這次我不發表看法,各位自行演練,試試看能否模擬出這兩位死者死前的狀況,以及二人是怎麼死的。結合現場屍體分佈狀況,分析一下,殺死二人的兇手,是誰?”

“補充一點,秦都尉用的是槍。當時,他闖入堂內,第一時間向我出手。若非捕頭萬山虎及時趕到,擋下那一槍,我這會兒已經涼透了。”

說話音,齊逸指向被搬到角落裡的萬山虎,又指了指那杆長槍。

中年捕頭立馬上前檢查,便見槍尖還勾著血肉,萬山虎肩窩處已用布條簡單包紮起來。不過,從滲出來的不規則圓形血跡輪廓,不難判斷出傷口絕非刀劍捅刺,而是被長槍洞穿所致。

一眾捕快都是武夫,不管品級高低,刀槍劍戟都能耍一耍。演練了約摸半盞茶功夫,兩名青年捕快大致得出了結論。

二人依照齊逸所言,沒有走進碎屍堆中,而是在邊緣處,用勾子鉤住幾把刀。仔細觀察看後,二人又抽出自己的佩刀砍在一把軍刀上,最終確定心中所想。

這個時代的捕快除了制式佩刀以外,還會隨身攜帶繩子和爪勾,這就像齊逸前的帽子叔叔出警時會帶警棍、手銬、制式刀具等物品一樣。

“當時的情況應是這樣的,那將官與幾名士卒圍攻秦都尉。秦都尉是六品鐵骨鏡,因此,那幾名士卒的刀,都有些捲刃。”

“另外,那些刀刃上還有豁口。守備軍所用的軍刀與我等捕快的佩刀不同,軍刀更長,更為鋒利,所用的材質是精鋼。”

一名捕快說罷,另一人將兩把刀,呈於知府大人面前,繼續道:“屬下方才比對了一下,我們用的佩刀,砍在軍刀上形成的豁口,淺而寬。但軍刀互斫,造成的豁口,深且窄。”

陳翰軒不是武夫,但作為一名強迫症晚期患者,對細節天然就有著比較敏銳的洞察力。

在兩名捕快的說明下,他一眼便分辨出兩種刀互斫,所產生的豁口,確實有很明顯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