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雙龍摘掉眼鏡,用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他剛走馬上任幾天,作為一個基礎架構和網路口的老人,對於應用支援服務共享中心的一切都感到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曾經大家同屬一個三級部門,陌生是因為他從未做過應用支援的工作。

把桌面上的檔案都放在一邊,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蓉城這邊的蒙頂甘露,他越來越喜歡這種微苦中帶著清甜的味道。

徐雙龍起身走到窗邊,目光透過百葉窗縫隙落在樓下停車場,那個穿著淺藍色襯衫的年輕身影剛從商務車下來。

此時他的目光像是刺穿了時光,讓他陷入了回憶。幾個月前也是這樣,全球網路加速專案關鍵時期,年輕的陳默剛到公司就會被一群抱著檔案的工程師圍住。

九個月前。

“陳總,東南亞節點的冗餘方案需要您過目...”

“陳總,巴西代表處發來緊急...”

此起彼伏的請示聲隱約傳來,徐雙龍握緊手中的馬克杯。

滾燙的咖啡在杯口晃出漣漪,就像他此刻翻湧的心緒。

不久前那張任免公告彷彿還在眼前跳動,他親手帶了五年的基礎架構與網路支援中心,就這麼輕飄飄地交到了這個剛升職成為四級部門經理的年輕人手裡。

“老徐,你也別太往心裡去。” 老兄弟王斌端著保溫杯湊過來,“聽說這小子是鄭總親自點的將,蘇總都攔不住。”

徐雙龍扯了扯嘴角,目光追隨著樓下那個意氣風發的背影。

後來他腆著臉主動把自己帶了多年的團隊都給對方交了底,只為了在重點專案中謀求一個位置。

好在對方是個規矩人,沒有讓他失望,把自己調過去,給了一個全球網路最佳化專案領導小組副組長的職務。但是自己還是有些不甘心啊,這明明是自己負責的專案才對...

八個月前。

吉隆坡雙子塔的霓虹在暴雨中暈成光斑,徐雙龍盯著監控屏上跳動的紅色警報。

這是他調任東南亞IT支援中心的第三十七天,也是與陳默的第七次遠端會議。

“徐總,馬六甲海峽光纜的修復方案需要調整。”視訊會議介面裡,陳默的襯衫領口敞著,眼下泛著淡淡青黑,“我建議啟用備用路由繞過新加坡節點,直接從雅加達....”

“我反對。”徐雙龍將咖啡杯重重放在會議桌上,“新加坡中繼站有全東南亞最完善的網路系統,現在繞道只會增加15%的傳輸延遲。”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幾個年輕工程師交換著不安的眼神。

徐雙龍能感覺到背後空調出風口的涼意,此刻的會議室就像當年在長安郵電學院的實驗室裡,他用一行程式碼讓整個辯論賽現場鴉雀無聲。

陳默在鏡頭前坐直身體:“徐總,您知道現在繞道增加的是企業成本,但如果不繞道...”

“我在電信行業幹了十二年,處理過三十七起重大光纜事故。” 徐雙龍打斷對方,調出歷史資料面板,“2012年南海地震導致三條主幹光纜中斷,就是我帶團隊在臺風天完成搶修。”

徐雙龍腦海裡浮現出那些泛黃的老照片:暴雨中的搶修車,渾身溼透的技術員,還有被海浪拍打得搖晃的基站。

徐雙龍記得那個南方的雨季,他帶著防水布裹著的裝置箱,在齊腰深的海水裡泡了六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