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諾曼莊園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女僕,作為鳶尾小鎮上最出名的貴族一脈,就算鎮裡再怎麼愁雲慘淡,離小鎮還有一段距離的莊園裡依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但是她和那些無憂無慮的貴族老爺可不一樣,停下手中的活,瑪麗擔憂地嘆了口氣,她還有母親和一個未成年的弟弟留在鎮裡,前幾天母親派鄰居捎來口信,說弟弟不知何時也染上了那要命的紅月病,教堂裡的約翰神官也沒有法子,只能寄希望於她這個最有出息的女兒。

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諾曼老爺家一樣有人染病,那些患了病的僕人不是被塞兩個錢打發出去就是直接在發病時被人亂棍打死,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也可能遭受同樣的對待,瑪麗就忍不住偷偷流起眼淚來。

一開始她還祈禱教廷會派更多神官來拯救鳶尾小鎮,但在聽馬夫們說鎮上出了惡魔、而且把尊貴的萊爾祭司都一同擄走後,瑪麗的希望就徹底變成了絕望。

如果連神子都不能拯救他們,那他們這群信徒又該等待誰的拯救呢?

專門負責老爺飲食的女僕進了餐廳,瑪麗飛速擦去臉上的淚水,將清洗幹淨的餐具交給對方,單看今日的選單,她便知道諾曼老爺又帶著他最寵愛的情人一起用餐。

那是隻被封鎖住魔力的女性精靈,是一位商人朋友送給老爺的禮物,瑪麗曾在收拾房間瞧過她一眼,就算對方瘦弱而又冷漠,那雙翠色的眸子也足以讓大陸上的所有生靈迷醉傾倒。

在紅月病迅速爆發傳染後,就有許多傳言說信仰生命女神的精靈不會被這種邪惡的力量所迷惑,為了驗證傳言的真偽,諾曼老爺曾把這只精靈放在鳶尾小鎮呆了小半個月,當精靈冷著一張美麗的面龐回到莊園時,瑪麗驚訝地發現對方的目光依舊清醒。

有了這個前提,這個本就受寵的禮物變得更加受寵,在鳶尾小鎮出現紅霧後,諾曼老爺更是將對方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好像這樣他就不會被那種邪惡力量入侵了似的。

作為遠離神都的光明信徒,瑪麗從未見過傳說中女神降下的神跡,她的信仰更像是一種從長輩那裡繼承來的習慣,在所有人類都信仰光明女神的環境中,她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送走老爺的貼身女僕,瑪麗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待命,如果改變信仰就能救贖她的弟弟,她願意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說服自己的家人。

只是如何才能向生命女神祈禱呢?瑪麗有心去問問老爺身邊那個美麗的精靈,但一想到對方堅冰一樣寒冷的眼睛,她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正當瑪麗捏著裙角猶豫不決的時候,平時與她關系不錯的馬夫突然敲了敲她身旁的窗戶:“嘿瑪麗,我聽鎮上的人捎來口信,你弟弟好像在白天發病了……”

沒等對方的話說完,瑪麗便腦袋一暈失了理智,她飛快地提著裙角沖了出去,甚至忘了找女僕長請一個假。

被瑪麗的一番動作嚇到,年輕的馬夫嚥了口口水,然後才小聲地把後面的話補完——

“……可是,他已經被萊爾祭司救了呀。”

人因著急失去理智的同時也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潛力,當瑪麗穿著粗氣從運送牛奶的木桶上跳下來時,鳶尾小鎮的上午才剛剛開始。

在小鎮上空盤旋不去的紅霧不知何時消散開來,瑪麗顧不得這些與流言不符的情況,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家。

簡陋的房屋空無一人,連平日裡友好和善的鄰居們也沒了蹤影,四周悄無聲息,門邊還灑著一灘幹涸的血跡,瑪麗茫然又絕望地撐住門框,只覺得自己像一隻被啄瞎雙眼的小鳥,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恍惚間,一道空靈純淨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到瑪麗耳中,她下意識地抬起腳步,追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行。

代表神聖的百合花沿路綻放,友好而又顯眼地為來人引路,暖洋洋的溫度驅散了瑪麗心中的冰冷,她眨了眨淚水迷濛的雙眼,才發現自己所感受到的不是陽光。

那是一個少年,一個很像教廷大祭司的少年,夏風輕和,卻遠不及少年的雙眼溫柔,陽光放低姿態親吻著少年的袍角,雀躍著成為潔白聖袍上的唯一點綴。

強大而又親和的治癒魔法不斷在少年手中綻放,亮白色的光芒為少年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碎裂的魔法元素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少年身後,彷彿晴天之中下了一場光雨。

小鎮裡平日閉門不出的鎮民全都聚於此地,擁擠卻很有秩序地呆在街道兩邊,身著鎧甲的騎士們默立兩側,臉上是一片與有榮焉的驕傲神情。

奪去了數百條生命的危險紅霧就這樣絲絲縷縷地被少年抽出體外,而後又被代表光明的治癒魔法全數淨化,肆虐於小鎮的大片紅霧在路面上被束縛成一朵又一朵妖異的花,每當少年纖塵不染的袍角掃過,它便褪下一切暴|虐,心甘情願地被對方馴服。

白與紅,對比熱烈而又莫名纏綿。

細小的汗珠如同露水般在少年的鬢角滾落,瑪麗想出聲提醒,卻發現自己根本捨不得出聲打擾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