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霜白想看得更清晰一些,偏偏這人臉上遮著一片寬大的柚葉,也不知有沒有睡沉。

他再度翻起身,爪子輕輕踩在落葉之上,咔嚓——突然踩碎了枯葉,於寂靜密林發出不可忽視的動靜。

一瞬間,阮霜白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瑟縮著不敢亂動。

聞聲,藤蔓上躺著的男人動了動,伸手取下覆蓋在面龐之上的柚葉。皎潔月光下,男人半坐起身,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面容,青絲半散,長眉深瞳,薄唇抿成一條線,無端透出幾分邪佞之氣。

俊美且危險。

這回阮霜白徹底看清他的樣貌,隱隱猜到了此人是誰,天下第一毒醫,人稱毒醫聖手——裴夢回。

欣喜與緊張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同時充斥內心。

正欲開口求救,心頭忽而想起裴夢回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兒,可是自己身無分文,拿什麼付醫藥錢?

權衡猶豫的間隙,裴夢回已經從樹藤上一躍而下,步伐緩慢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腳步聲敲擊耳膜,對方已然逼近。

來不及思索,阮霜白深吸口氣,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撲向男人。

幾息之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蒼術香將阮霜白環裹,緊接著一道散漫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哪裡來的小兔子,投懷送抱?”

不送抱就要送死了。

阮霜白打定主意要訛他,幹脆眼一閉兔子腿一蹬,在男人懷裡趴著裝死。

“傷得有點重。”裴夢回蹙起眉。

一隻寬厚的手掌落在小兔子的身上,掌心溫熱舒適,微涼夜風被擋住,裴夢回沒有隨手把他丟出去,反而將他攏在了手心。

由於男人的手掌太過暖和,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阮霜白迷迷糊糊真的暈厥過去。

……

天光乍破,朝暉初升。

再度醒來的時候,阮霜白發覺自己身上的血跡已經消失無蹤,雪白兔毛軟得像一團棉花,身子底下鋪著一張青花四方暖墊,隱隱覆蓋著一層靈力。

試著動一下前爪,不疼。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他喜出望外,整隻兔子原地打了個滾兒,暖墊上那股靈力如水一般輕柔託著他。

真的不疼了。

垂下腦袋嗅了嗅,身上裹著苦澀靈藥的味道,沒猜錯的話,裴夢回給自己上了藥。

驚喜過後,他抬起小腦袋環顧四周,只看了一眼險些再度昏厥過去。

放眼望去,森涼詭異的霧氣迎面而來,庭院種滿了顏色各異的毒花毒草,頭頂木架子上纏著毒藤,首尾相連,還有許多透明罐壇裡裝著張牙舞爪的毒蟲,就連立在庭院籬笆上鳴叫的鳥都是毒物。

庭院前門封著符籙,散發出淺淡幽幽光澤。

此地簡直毒氣沖天。

如果醫修儲藥之地叫藥廬,那麼這裡是不是該叫毒廬?

阮霜白瑟瑟發抖,心想這就是裴夢回的老巢嗎?太可怕了……

目前捏不準裴夢回為何要救自己,看到周遭景象的阮霜白更加害怕,對方會不會一個高興拿自己煉毒啊?

他想要跳下暖墊離這些東西遠一點,豈料頭還沒伸出去就被靈光彈回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阮霜白晃動毛茸茸的兔爪,用爪子尖輕碰暖墊邊緣,不出所料眼前突然出現一道淡紫色靈光,像一道透明的屏障。

周圍下了禁制,出不去。

就在鬱悶之際,腳步聲驟然響起,輕佻含笑的嗓音從門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