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高症在這一刻不治而愈。

還是同樣的高度,但是知道地面上站著的那個人是自己這輩子的摯愛,就算這樣居高臨下望著,季宜嘉也不再覺得害怕。

有些愛情經歷重重考驗,最後卻敗給了時間,季宜嘉不知道她和程彥清能不能攜手到老,可是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程彥清,縱然拋下一切,她也甘願。

“你真可憐,”季宜嘉深深的注視後,收回了視線,看向唐文淵,語氣平和道,“你活了這麼久,恐怕沒有一個人真心實意愛過你吧。”

唐文淵臉上的肌肉微不可查的跳動了一下,他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心裡卻因為季宜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掀起驚濤駭浪。

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了,少年時背井離鄉踏上修仙路,那些往事和故人已然全都拋在了腦後,他的目標只剩下了一個,得道成仙。

時至今日,這個目標虛無縹緲,已經無法實現,他回顧自己的一生,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記憶。

生養他的父母,不過一介凡人,早已逝世,十幾年的親情淡薄如水,他早已想不起來;帶領他走上修真之路的師父,作古多年,諄諄教導也早已忘卻;同期修行的師兄弟們,亦或隕落,亦或音信全無;悉心教導的弟子被他狠心祭了天地,只為佈下這請君入甕的局。

此刻,他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

心性堅定如唐文淵,想到這一點,心中也升起了不可名狀的茫然、彷徨、悲傷、無助,種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漩渦,將他整個吞沒。

他的眼前出現一幕幕景象,是昔日記憶的回放,從他拜別父母踏上修真之路,到登上青炎門門主之位,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就像是走馬燈,快速的變幻著。

“就算你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你傷心,不會有人記得你,你還真是可憐,”季宜嘉全然不知自己的話對唐文淵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只是覺得必須將心中所想都說出來。

“閉嘴!”季宜嘉一下子戳到唐文淵的痛處,他面容猙獰地吼了一聲,竟然失去理智,伸出手去掐她的脖子,全然不顧外面便是幾十米高的高空,稍有不慎,他便有可能掉下去。

季宜嘉被掐得幾欲斷氣,更糟糕的是,本就斷了半截的繩子承受更大的力道,眼看就要崩斷。

程彥清看得目眥欲裂,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躍地而起,在欄杆上幾個踩踏,便到了兩人跟前。

“你……”唐文淵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瞪大眼睛看著程彥清一把抱住季宜嘉,而後又割斷了繩子,平穩地落在了他面前。

程彥清幫季宜嘉鬆了綁,看看她手腕上的紅痕,忍不住伸手細細摩挲,眼底似有一團黑雲在翻騰。

“嘶!”季宜嘉疼得倒吸一口氣,原本被吊著的時候還不覺得疼,現在一鬆開繩子,血液開始流動,一碰就鑽心的疼。

“為什麼你可以使用靈力?”唐文淵稍稍恢複冷靜,皺著眉頭問道,他的靈力時靈時不靈,就算他用了各種法子,也無法與他全盛之時相比。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費盡心機做這些準備,以他的修為,足以吊打程彥清和季宜嘉兩人了。

程彥清給了唐文淵一個憐憫的笑,“這是一個遊戲,而是你只是遊戲內的一組資料,系統給了我們玩家除掉你的任務,自然會賦予我們相應的能力。”

唐文淵的表情霎時變得很難看,程彥清說的話,深深刺痛著他高傲的心,他費盡心機想要取得的成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不,比這還要不如,一直以來,他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所有的努力都是笑話。

任誰拼盡全力的奮鬥,最後卻被告知他的人生只是別人的一場遊戲,誰都會受不了,尤其是唐文淵這樣心高氣傲的人。

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無論如何也不能,現在被程彥清揭開傷疤,往傷口上撒了一把鹽,更是讓他憤怒不已。

若程彥清也如他一般,只是遊戲裡的一個npc,唐文淵的心裡或許還會好受些,或許他能夠接受這所謂的命運,偏偏程彥清擁有現實中的身體,這讓他如何不嫉妒不憤怒不怨恨。

“閉嘴!閉嘴!”唐文淵失控地大喊著,面容猙獰扭曲,就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一樣。

“就算你今天殺了我們,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程彥清繼續刺激唐文淵,“哪怕你到了現實世界裡,也只是一抹遊戲世界的亡魂,永遠不可能以自己面目出現在人前。”

“閉嘴!閉嘴!”唐文淵被說得精神處在崩潰邊緣,除了癲狂地大喊著外,半點理智也沒有。

季宜嘉不太放心,悄悄拉了拉程彥清的衣角,用眼神詢問他,這樣刺激唐文淵真的不要緊嗎,唐文淵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

程彥清給了季宜嘉一個安心的眼神,緊緊牽著她的手,十指相扣間,自帶粉紅色氣泡背景,不用言說,兩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情就已能羨煞旁人。

“你輸給我的,不是我是現實世界的人,而你只是遊戲裡的一個npc,而是我已經找到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而你一無所有,”程彥清言辭犀利地指出這點。

“我擁有一個與我生死與共的人,可是你呢,看看這空空蕩蕩的青炎門,當日氣派恢弘的仙修第一門派,如今又剩下些什麼呢,你輸了。”

唐文淵木楞地呆站了好一會兒,似是在思考程彥清說的話。

“縱然成仙得道又如何,千年百年的時光只有一個人度過,難道你就不會覺得寂寞嗎?”雖然知道只是遊戲的劇情設定,但是程彥清清晰的記得江陵城血案發生之後每一個無眠的夜晚。

他想要的,從不是虛無縹緲的成仙,他想要的是家人的陪伴,百餘年的時光裡,他無數次夢回那座已經消失的城,夢見那些已經消失的人。

幸好此時此刻,他找到了願與他餘生相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