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般, 竹林外到了夏日倒是不太安靜,蟬的鳴叫聲,不遠處還有個湖, 和蛙叫聲倒是連成一片, 陸月歌在屋子中彈著琴,音符跳動, 婉轉悠揚……

有人在小屋的木門咚咚咚的敲著,巧音上去開了門, 她即便是沒有開門大概也猜到了來者是誰, 果不其然, 見到齊衫神情嚴肅的站在外面,不複往日少年瀟灑的笑臉。

陸月歌見他來了,停下彈琴, 嫣然一笑,明媚動人,揮著手招呼著齊衫過來,齊衫依舊是繃著這一張臉, 左右掃視了下,過了去,坐在了陸月歌的身邊。

陸月歌十指細挑琴絃, 笑著對齊衫說道:“你從前不是有說過我彈琴很好聽,讓我教一教你嗎?今天是個好時候,你靠的近一點,把手放在琴絃上, 我們試著合奏一曲。”

少年抿著薄薄的唇,神情專注的看著他身邊的陸月歌,整個人的眼中全部都是她,再也盛不下別人,蠟燭在一邊燃燒著,映著她的側臉柔美又溫軟,帶著一絲恬靜。

少年沒有講一句話,聽她的話,乖乖的把手放在琴絃上,可是依舊側著臉看她,陸月歌教的很認真,他也聽得很認真,只是眼睛比耳朵還要更認真幾分,眼波晃動著,似水一樣。

她試著彈了一小段,刻意的放慢了速度,讓他看清楚自己的指法,彈奏完畢,她莞爾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你看,是不是很簡單,左右手配合就可以了。”

少年眼眶紅紅的,依舊專注的看著她,一刻也不曾鬆懈,彷彿只要他稍微多閉眼睛幾會兒,他眼前的整個人就會隨時從他的眼中消失一樣。

陸月歌不是沒有注意到這熾熱的目光,她依舊恬然,不將這些擺在明面上,自顧自的彈了起來,過了有那麼幾秒鐘,少年的手才動作了起來,雖然有些笨拙,可是還是勉強跟上了陸月歌的節奏,他人很聰明,陸月歌只是在他面前稍微教了一會兒,他就已經把剛剛的琴譜和指法都記住了,不過就是有一些不熟練而已,倆人將這本來節奏略快的曲子慢悠悠的這樣一彈,居然還聽出來了幾分哀愁的味道。

琴聲悠揚,戛然而止之時,少年語氣帶著幾分命令,也有著痛心的說道,“我不同意。”

他面無表情,眼睛不知道應該要放在哪裡才比較合適,但是這個時候看著她,總是讓他覺得有些別扭,若是和她的眼睛相對上,他怕是根本沒有辦法用那種語氣和她說話。

陸月歌乍一聽少年這樣說愣了一下,他還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過,盡管少年語氣冷淡,帶著幾分偽裝出來的淩厲,可是那顫抖的聲音依舊暴露出來了少年對她即將要離開的恐懼與傷心。

他又重複了一遍,道:“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他這樣帶走你。”

他轉過頭,眼眶瞬間紅紅的,眼睛裡面布滿了紅血絲,粗重的呼吸著,他語氣裡帶著許久沒有聽到的哭腔,“為什麼?為什麼要決定和他走,為什麼你從來不正視過我對你的感情,我對陸姐姐你,從來都是,從來都是可以為了你去死的啊,你說過,會和我在一起,陪著我一起走下去,我知道你現在接受不了我對你的感情,我可以等,等我長成你心目中男子應該有的模樣,我一直讓我自己快速的成長,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與你相稱,你為什麼,騙我呢?”

她淡淡的回應道:“齊衫,我從來都是隻拿你作為一個小輩那樣來愛護,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這個樣子,我和你叔叔他,這些年來,分別和錯過了很多年,老天讓我和他遇見,就一定是有老天爺的原因,,你叔叔他,依然是我生命中今後餘生要一起走下去的那個人了。他離開了陳國,你也會輕松很多不是嗎?”

他面色帶著苦澀,啞然道:“你知道嗎?我情願當皇帝的那個人是他,能和你一起離開這裡的那個人是我。”

他站起來,臉上帶著不常見的那種森然的冷漠,“總之,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陸月歌微微抬起頭,不語,他那樣眷戀的看著她,想從她的眼睛裡面真實的看出來些什麼,他對她,終究是沒有辦法真正的做到那種對別人一樣的高高在上。

齊衫強迫自己別過頭去,不願意多看,只覺得自己再多看著陸姐姐幾眼,那些偽裝出來的強硬就會立刻消失不見,終於還是成為了無力的辯白。

初登上大寶之時,他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再因為任何事情哭,一定要很好的偽裝自己的情緒,不被人輕易的看出來,可是,白天,在狩獵的時候,她冷不丁的告訴了他這個事情,那個時候他真的控住不住自己,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這個時候,他關上木門,走了出來,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是那樣的明亮,可是又是那樣的觸不可及……

他的陸姐姐,難道真的要把他一個人拋棄在這冰冷的皇宮中,然後消失不見嗎?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那一滴許久不見的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悄悄的流了下來,所幸,周圍沒有任何人看到,齊衫趕緊拿起袖子,擦了趕緊。

他沒有走幾步,從一邊黑暗處走過來幾個人影,畢恭畢敬的對他說道:“皇上,人手已經加派很多,請皇上放心,兄弟們辦事情一定不會出差錯,不會讓陸姑娘她們發現我們在暗處的。”

齊衫點點頭,英俊的臉上露出冷意,語氣命令道:“務必要保護好陸小姐的安全,朕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還有帶走她。”

屋裡,巧月放下手裡的事情,從衣櫃中拿出幾個包袱來,攤在床上,有些擔憂的對陸月歌說道:“小姐,咱們今晚就走啊,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好歹也要和齊衫好好的道個別啊。”

妙謹嘆氣,“你看齊衫的樣子是不是會輕易的讓我們出去?王爺說了,這件事情不能拖,依照齊衫的性子,怕是今晚就已經部署好侍衛守在外面監視著咱們了。”

“哎,其實我覺得,在這待著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她看向陸月歌,說道:“小姐,你看,我沒有說錯吧,齊衫那小子啊,對你可不是什麼親暱的姐弟情,人家對你可是情真意切的喜歡,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了啊?我覺得其實齊衫比他叔叔還是靠譜一些的,可以從小培養,王爺畢竟是為風流才子,這風流久了,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改回來啊,……”

當然,這話,巧音說著也是十分的沒有底氣,她看著陸月歌的眼色,聲音越來越低……

妙謹責怪她,“你啊,白天說小姐和王爺是跟對了人,晚上又說齊衫也不錯,你真是牆頭草啊,見著誰就說誰好。”

“哎,我這不是真心實意的為咱們小姐著想嘛,不管怎麼樣,小姐能得到幸福那就是巧音我的幸福了。”

妙謹鼻子哼了一聲,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隨後吹滅的屋子裡面的蠟燭,假裝成平日裡休息的樣子,外面監視的侍衛們見到小木屋黑了起來,每個人也都放鬆了警惕,心想著,就這麼幾個姑娘還能逃到哪裡去,他們這麼多人裡三圈外三圈的盯著,眼看著屋子裡面的燈熄滅了,想必是洗洗睡了,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想到此,大家都放鬆了一口氣,精神也開始沒有之前那麼緊繃。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是,這幾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姑娘,真論起武力值來,可遠勝過外面這些個大內高手,而且,她們此番離開的不是地上,而是地下的暗道。

這暗道,從小木屋的廚房側面為入口,外面有著不少的柴火擋著,並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裡,何況齊衫每次來也都幾乎沒有怎麼進入過廚房,這廚房有個隱秘的通道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會發現的了。

三個人準備就緒好,一旁給她們打下手的嬤嬤帶著她們走到廚房,僅僅是就著暗暗的月光,她就準確的找到了暗道的入口,那是一個很暗很暗的洞,一直蜿蜒下去,深不見底,巧音心裡面覺得稍微有一些害怕。

嬤嬤給她們提了一盞燈,說道:“這地道窄了些,估計尋常男子的體格進去會困難些,姑娘們都瘦的很,稍微彎一彎腰,別碰著了腦袋,就隨著這路一直走下去,王爺就在那一邊的洞、口處等著姑娘們,放心。”

陸月歌問道:“那你呢,嬤嬤,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嬤嬤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有些深,“哎,我是沒什麼要緊的,姑娘放心吧,明日皇上來,我就說我睡的很沉,不知道姑娘們去了哪裡,皇上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再說你們走了,我還得把這邊的洞口給封上,不能讓別人知道啊,這洞口從姑娘們搬過來的頭幾天王爺就開始琢磨了,沒想到還真的遇見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