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面不經意的玩起了珠子,少年白嫩細長的手指靈活翻轉,沒怎麼仔細聽她講話,懶散的說道:“冤枉?怎麼就冤枉了?你說給朕聽聽。”

胡玥憐跪著上前了幾步,紅著眼眶,“皇上,我看了,臨安王誣陷爹通敵國的信紙,是夾在摺子裡面的,那摺子是……是前幾日您讓我拿回去的啊,您都是知道的,你事前已經看過那些個摺子了,怎麼會看不到裡面夾雜的信紙呢?”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是朕冤枉了你爹是不是?”

“臣女不敢!但求皇上能查明真相,換臣女父親一個公道啊!”

“公道?”他怔怔的唸叨了一聲,隨即暴怒,眼裡裡面泛起殺氣,喊道:“你說讓朕還你爹一個公道是嗎?他和我皇兄昔日要謀害朕的證據也足夠他死一萬次的了!你還有臉和朕提起什麼公道?若不是你爹在一邊鼓動朕皇兄做這不軌之事,朕今日!今日又怎麼如此!胡玥憐,你為什麼不想想,那通敵的信紙或許本來是不在那摺子裡面的,而是你給你爹送過去的呢?說到這,朕還真的要好好感謝你一番,要不上你真沒上趕著幫著朕,朕還不知最後應該去派誰送過去才好。”

“你……你說什麼?皇上,是你……是你害的我爹?”

他走到胡玥憐身邊,一身雍容華貴的衣裳與胡玥憐被雨水淋濕的狼狽模樣形成鮮明對比,那與身俱來的王者之氣蕩漾在空中。

她抬著頭,眼底淨是震驚,忽然被他惡狠狠的捏住下巴,強迫她看著他,在她耳邊殘忍的說道:“要不是念在你名字裡面有個玥字,眼睛還和她那麼像,我也早就殺了你,不會留你到今日的,你滾吧,別再讓朕看見你了,朕饒你一命,也算是把之前虧欠你的還回去了,以後朕要是再見你,可就不要怪朕無情了。”

她喃喃的重複,“你說什麼?是你……是你害的我爹。”

“還不夠明白嗎?”

她慘笑一聲,聲音悽厲,迴音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中顯得更加悲憤,“原來是這樣,我早就該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對不對?皇上!”

他不做聲,她抬著頭看著他,他現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再沒有初次相識的那個俊俏少年模樣,他是那麼的陌生,殘忍……讓她陌生。

“你沒愛過我嗎?”

“從未。”

“你之前說過你喜歡我的。”

“那是騙你的。”

“不會的,不會的,你怎麼會騙我呢,我不信。”

“你醒醒吧,胡玥憐,事到如今,你走吧,尋個好人家,安穩的過餘生,別在卷進來了。”

她苦澀的笑笑,秀麗的臉龐此時看起來無限的悲涼,她緩過神來,眼睛裡面突然堅定起來,趁他不注意從衣袖裡面拿出一把匕首,快速的朝他身上捅去,可是臨了,在匕首尖觸碰他的一剎那,她猶豫了,沒有忍心下去手。齊淩嘯本也是一直防著她,在她那處匕首的一刻他就已經準備伸手去拿住她的腕子,再加上她著一猶豫,更是輕而易舉的奪下了她手裡面的匕首,直接比劃到了她的脖頸之處。

她肌膚嬌嫩,匕首刃只輕輕一碰就見了紅,他離著她那麼近,看著她與陸月歌那麼相似的眼睛,一時有些怔住。

她凜聲道:“你殺了我吧。”

他惡狠狠的看著她,說道:“你以為朕不會殺了你嗎?朕……可是會殺人的。”

“我當然知道,皇上你會,所以,我才請你,殺了我吧,我爹說,讓我不要太信你,是我太傻,我背叛了爹,終於也遭到了報應。”

他微嘆一口氣,垂下眸子,從她的勃頸處放下,低聲說:“朕不殺你,朕確實,對不住你。”那一刻,他眼睛裡面流露出來對她的可憐,倒是真的了。

她嘴裡面一股苦澀蔓延開來,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後他對她唯一的真情,竟然是憐憫。這憐憫著實是讓人可笑。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雙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冰,一點溫度也沒有,看著他悽慘的笑了笑,然後握著他的手用力直接捅進了自己的心窩處,沒有一絲的猶豫。

她殺他的時候,沒有忍心下去手,自殺的時候,倒是很幹脆。

這個夢,現在這個時候,終於醒了過來,胡玥憐是那麼聰明玲瓏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來,說到底是自己願意不願意麵對罷了。

齊淩嘯震驚的望著這一切,這是第二次,他親手殺了人,盡管兩次都並不是他的本意,冰冷的刀刃刺進肉裡面的那個感覺,瞬間把他帶到了那一日,他也是這般的殺了他的皇兄,他皇兄倒在了他的懷裡,胡玥憐也是一樣,軟綿綿的,倒在了他的懷中。

她的眼中瞳孔睜大,面前皇帝的臉漸漸模糊起來,眼前幻化做了一幅她從來沒見過的景色,她最後一幕想的是,為什麼今年的夏天來的那麼晚,皇上明明說道等到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時候,帶著她去坐小船,釣魚的……暖風吹拂在臉上,天地間只有她和他,她還一直都記著,也怕了皇上忘記了,要是他忘了,倒時候要提醒他才好呀。

她的眼睛,那雙極似陸月歌的眼睛,漸漸的闔上了,再也不會睜開看到這個謊言的世界。

齊淩嘯眉眼染上了一絲傷感,她死了,死在他的面前,他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心裡面有一塊好像也轟然坍塌了,他知道,這個姑娘是真情實意的喜歡著他,他坐在地上,摸了下臉上粘稠溫熱的血跡,那是她剛剛濺出來的鮮血,他聞著那個味道,有些想要幹嘔。他看著她的屍體,也有些恍惚,自己到底變了些什麼,自己又在做了些什麼。

他喘著粗氣,勉強支撐自己站了起來,一回頭,心猛地一緊,臉上血色盡失,令他愕然震驚,他不知道陸月歌是什麼時候來的這內殿裡屋,裡屋的門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而她一聲不吭的站在那,面色蒼白如紙,看到也聽到了這裡剛剛發生的一切。

那一幕,如此熟悉,仿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