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無比的溫暖。我抬起蛇頭,居然發現我竟然被一個大約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用自己的衣服裹在胸前。那小女孩自己也是凍得鼻子和臉都紅了,可是她卻沒有扔下我,抱著我向山下跑去,我可以感覺到,那片片的雪花從她腳下紛紛的揚起。而她的面容是我從未見過的那麼美好。她沒有因為我是一條蛇而害怕,沒有因為我醜陋的樣子而不施援手。她就那樣小心翼翼的抱著我,那溫暖而輕柔的感覺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卻。”虺耒緩緩地說著,眼神中竟有一股濃濃的幸福和滿足。

林逸之忽然覺得此時的虺蛇已經不再是兇獸,而是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他看著他,眼神也變得和善起來。

“呼——”虺耒長嘆一口氣道:“如果,那溫暖的一抱,便是永遠,便有多好?再也沒有以後的紛紛擾擾,再也沒有以後的傷痛

。”他這句話,似對林逸之講,又似對自己說道。

“那日,這個十二歲的女孩將我帶進自己的家中,把我放在她的床褥之上,又找來吃的餵我。就這樣,整整三天,我的元氣有所恢復。為了不驚動她家人,我悄悄的離開了。從此之後,我再也未見過那個女孩子。直到兩年之後。”虺耒再次停下,嘴唇微微的有些顫抖,似乎不願回憶以後的事情。

但是,他忽的一臉落寞,搖了搖頭,再次講了起來:“兩年之內,我暗自調動我體內殘存的真氣與法力,終於有所突破,將封印我的九寒玄冰生生吞噬了近一半。我的法力再次恢復到全勝時期的一半。我終於可以將我的本體掩去,變成一個人的模樣。於是我迫不及待的走出山洞,去那個叫做風陵的小村尋找那個姑娘。我當時傻傻的想,兩年之後她應該長大了吧,應該是個美麗的少女了。可是我來到了風陵村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我難以置信。白骨,成片的白骨,偌大的風陵村沒有一個活人,全部都被殺了。”

“你來晚了,那一天,我也在,我親眼目睹了我的鄉親們慘死!”林逸之突然接過話道,那聲音之中竟也微微發顫。說完,他緊緊的閉上眼睛。粗重的呼吸在這個懸崖陡壁之上驀然的傳開。

虺耒明白,眼前這個少年也想起了當年那一幕慘劇,他看著他,看著他因劇烈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久久不語。

待林逸之平靜了一些,虺耒淡淡一笑道:“少年郎,其實仇恨是一個很不好的東西,它會讓你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甚至要讓你痛苦一生。不如放下的好?”

林逸之緩緩的笑了,低低的問道:“那麼,你呢?你放下了麼?”

虺耒被他這一問,愕然的看著他,寂寂無語。

良久。

他才緩緩道:“是呵,自己做不到的事又何必強求他人呢。少年郎,你問的好啊!當我看到滿眼的白骨時,我以為那個姑娘也已經慘遭不測了,但當我把神識鋪開去尋找她的屍體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那百多具的白骨竟沒有一具是這個姑娘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這個救我於危難之中的風陵村的姑娘真正的身份了吧。”

林逸之點點頭,輕聲道:“她就是小茹!”

虺耒點點頭道:“不錯,於是,在接下來的整整三年,我遊遍了紅塵人世,只為找尋這個姑娘的蹤跡。終於,三年前的一天,我在離陽城的一座名叫驚鴻院的妓館找到了她,而此時,她已經喚作了琴湘,成了這裡的頭牌!”

林逸之十分不解,眉頭緊皺道:“為什麼小茹會淪落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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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還不是因為那些可惡的人類!”虺耒那本已虛弱的身體忽的殺氣陡增。

與此同時,林逸之也感受到了來自虺耒身上的殺氣,他驀地意識到,眼前站立的畢竟還是一隻洪荒兇獸,雖然氣息衰敗,但是那也是強橫的存在。他不由得倒退了兩步。再一次握緊了拳頭。

虺耒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輕輕擺了擺手道:“少年郎,你多心了,我現在已殺不了你。其實,我最初遇見她的時候也有這個疑惑。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潛入她的房中,向她說明了一切。她起初還有一些害怕,可是當我變化成五年前的那隻小蛇之後,她竟然緊緊的把我抱了起來,悽慘的哭了。後來,在我的追問之下,我才知道,她所住的村子發生了變故,一夜之間所有的村民全部成了無頭的屍體,她一個人,只有十五歲,便流落到了街頭要飯。三年間吃盡了苦頭

。不但如此,她被一個名叫司徒繼仙的人看上了,便告訴她,只要下嫁於他,便可以得到黃金白銀,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於是她便真就委身與這個比她大了幾十歲的司徒繼仙。只是這個司徒繼仙,是一條披著人皮的狼。他佔有了琴湘之後,卻把她趕出了府門,不僅如此,琴湘找他去理論,他還命他的家族裡的惡奴將琴湘百般凌辱後,裝進了竹籠裡,扔進了滾滾的離水之中!”

“什麼!這……這是人做的事麼?這簡直禽獸不如!”林逸之也氣憤至極的喊道。

“不要說什麼禽獸不如,我就是禽獸,卻不齒與他為伍!”虺耒似乎在糾正著林逸之的錯誤。

“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女,順水漂流了三天三夜,神智已經極度崩潰。可是待她醒來之時,她已身在妓院,那妓院的老鴇也頗不是東西,逼著她接客。好一點的是,她有了吃喝。琴湘也就屈從了,便在這驚鴻院裡住下,每天嬉笑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下流男子之間,只是她有多少淚,有多少苦,誰又曾知道?”虺耒說道此處,無神的眼中早已濁淚連連了。

“我聞聽了這些事,便要替她贖身,可是她卻不從,她言說,她不恨妓館中的一切,只恨那司徒老賊!若帶她走可以,先替她報了那受辱之仇。”

虺耒看了看林逸之,又道:“少年郎,我方才說過,仇恨是一件不好的東西,它會讓你失去理智,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其實,這便是在說我。我一怒之下,找到了司徒繼仙,將他殺了了事,在他的口中,我得知他竟然是威名赫赫的四大修真家族之一的司徒家族的人。怒髮衝冠為紅顏,我殺紅了眼,將那司徒家族滿門一百三十一口,無論男女老幼全部殺死!從那時起,這修真一界再也沒有四大家族之說了,因為司徒家族已經被我生生的抹去!”

林逸之心頭猛的一顫,雖然他也對那司徒繼仙恨之入骨,但是若要讓他殺司徒全族,便是萬死他也難以做到的。他顫聲道:“你殺那司徒繼仙一人便可,為何將他整族都夷了!你殺孽到底是太重了!你可曾想過那些人大多數還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