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之後,他們又被押回牢獄。雨寒依然呆坐著磨洋工,時而看看地上,時而看看天花板。等了不知多久,走廊裡有了聲音。有的門被開啟了,吱嘎地響著,又哐當一聲關上,接著是人的腳步聲,聽見他們走進又走出,還有人的吆喝和鐵鏈的碰撞聲,這些響動合在一起,在走廊裡打著旋久久不肯散去。

不久雨寒面前的牢門也拉開了。兩個身材魁梧的盔甲兵站在門外,他們透過頭盔發出甕聲甕氣的命令:“出來!去洗澡!”雨寒疑惑地反問道:“洗澡,為什麼要洗澡?”盔甲兵並不理會他,走進來抓住他的衣襟一扯,又一推,雨寒便跌跌撞撞地走進走廊。

剛才一直沒動,現在一走動,肩上被鐵鈎抓破的地方隱隱作痛,甚至於影響了他的步子,每行進兩步只得稍微停一下扶住牆。然而他一停下,後面的兵就照他背脊上猛地一掌,雨寒只好咬著牙往前走。

這條彎彎曲曲的走廊,雨寒走了好久才進到院子。盔甲兵把他帶到一間圓頂棚的房子前,示意他進去。雨寒提起腳上的鐵鏈以免掛住門口的斷磚。一進門,一股熱騰騰的氣浪撲面而來,裡面有一個石砌的大水池,正冒著騰騰的熱氣。

門邊走近一個人,把他一推,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把衣服脫掉,快點!”

房間裡水汽彌漫,雨寒看不出那個人的模樣,只瞧見一個黑乎乎的大影子,那人聲音粗啞:“你還傻愣著幹什麼,難道要我動手嗎?快些脫!”

雨寒聽話地脫去沾著血跡的衣物,他沒想到那個人有著非凡的視力,竟能透過濃重的霧氣看見他脖子上掛的戒指。雨寒還沒有來得及把戒指遮住,那人已經一把扯了過去,驚喜地叫道:“呵唷,你還有這好東西,借我玩玩。”

雨寒想奪回來,伸手去拿戒指,叫道:“不行,你快還給我!那戒指對我很重要。”

那人把他一推,罵道:“他孃的,我又不是不還給你,你做這個小家子氣幹什麼!還不去洗澡,鬧什麼鬧,再鬧大爺我還真不還給你了!”

雨寒訥訥地放棄搶回戒指,走進水池。但是沒有那麼好的事等著他,那群蠢蛋也不知道往池子裡倒了多少熱水,燙得雨寒一聲,退出了水池,回頭看看那個模糊的影子,請求道:“水太燙了,可不可以不洗?”

那人氣呼呼地吼道:“你孃的,還要我們伺候你,什麼燙不燙的,只要死不了就行了!還不快下去,當心我揍你。”

雨寒皺皺眉,咬著牙再次走進水池。他沒想到剛才還滾燙的水變得溫度合適了。他先還是懷疑的只把雙腳泡在裡面,然後慢慢的蹲下,直到水漫過胸口。他開始小心地擦洗身子,但是水一沾到肩上的傷口,鑽心的疼痛令他滿腹委屈。“我為什麼要受這苦呢,如果倚慕月沒有來這裡找我,我豈不是會給賣到一個未知的地方,那麼爺爺怎麼辦,他那身體哪裡還能下田。”雨寒開始懊悔跟倚慕月來易物園了。

這時他聽到了冰小蜻的聲音,小蜻隱著身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主人,你不用擔心。雖然現在我還不能幫你,但我會一直跟著你的。”雨寒囁嚅著嘴唇說不出話。小蜻小心翼翼地擦洗著他的身子,他雖然看不見,但是這個周身散發著寒氣的小妖緊緊地靠著他。他的胸膛感受到了小蜻的頭發,那是如此美妙不可言的感覺。然後他察覺到小蜻正在舔他的傷口,這可叫他大吃一驚,急忙要推開她,但是小蜻向他的脖頸吹氣,請求道:“主人,請不要反抗。”

雨寒只好任她去,身體漸漸地不再疼痛。他驚奇的發現,肩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他想起以前聽老人說過,夜妖有著修複傷口的能力。他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心道幸好還有小蜻陪在身邊。

洗浴完後走出水池,但是搶走戒指的人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肥肥的家夥,而且對雨寒愛理不理。任憑雨寒一再給他比劃說前一個人拿了戒指,胖子只是呼嚕了一下鼻子,塞給他一件布衣便把他推出門。“我的戒指!”他對胖子大叫著,門外的盔甲兵跑上來一人一邊就把雨寒架走了。

兩個盔甲兵給他套上布衣,反綁了手。把他押解進一條新的走廊,這裡沒有牢獄的鐵門,只有精製的地毯和古怪的雕像,每走幾步都會看到一個衛兵筆直地站在他的崗哨上。越向裡面走那些陳設就越是豪華稀罕,雨寒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氣喘大了把那些水晶從搖搖欲墜的架子上吹落。

雨寒他們上了一部螺旋的梯子,來到一扇木門前。門口的衛兵拉開門,雨寒被推了進去。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沒有了精巧迷人的擺設和裝飾,房間的左面有著一條石砌的長凳,上面密密麻麻地擠著十幾個反剪著手的奴隸,他們的正對面也是一條長凳,坐有五個挺腰直背的衛兵,穿著整齊的制服,左手統一地放在左膝上,右手握住一把雪亮的長刀,一言不發,冷冰冰的面孔寫滿了嚴肅。在房間裡端還有一扇不知通向何處的小門。

衛兵看見雨寒進來了,向奴隸們坐的地方一指,不肯多說一句。雨寒乖乖地挨著奴隸們坐下。不久他便聽見那扇小門後面傳來喧嘩,應該有很多人在門的那一邊。奴隸們不敢言語,只是自己哼哼兩聲。這時有個人輕聲唱起歌來,雨寒聽他唱道:“快樂吧,年輕人,趁著尚未結婚,欣賞每一個女孩吧,不要只盯住一個,也不要只愛一個,愛情可不是什麼好事,愛情會致人於死。火焰燃起又會熄滅,愛情卻燃燒不已……”

雨寒發現這首陌生的歌竟是從一個醜陋無比的老頭子嘴裡唱出來的,他很好奇,想問問老頭結婚是什麼意思,可是剛一扭頭,面前的衛兵就一聲喝斥,他也只得作罷。

又過了一段時間,那扇小門吱的一聲開啟了。走進一個小孩子,當油燈的火光照亮他一頭紅發時,雨寒才發覺不是小孩子,而是一個滑稽的侏儒。這個侏儒留著奇怪的長發,在密密的紅色頭發下生著一張討人喜歡的圓臉,臉上有一張驚人的大嘴和蒜頭鼻,上面的兩隻眼睛就象剛下鍋的黑豆――不停地蹦跳。

這個侏儒向奴隸們拍拍手,用快活的語調說道:“嘿!夥計們。馬上就是關鍵的時刻了。你們如果表現得好,會有好出路的。我向你們保證,來這裡的都是大財主,他們人又好,如果跟著他們,不光是吃好喝好的,還有數不盡的好處哩,絕對比你們以前的日子好上百倍。來吧,都高興起來吧,好日子在向你們招手哩。”

奴隸們竊竊私語,侏儒又向他們拍拍手,那歡快的樣子說明他很樂意幹這一行而且也幹得不錯,他鼓勵道:“夥計們,好的,你們能想通這一點我非常高興。記住,現在你們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就連天上的真神也望塵莫及,你們聽聽,那些大財主都在外面等著你們呢。若是叫他們上聖山去進拜,他們可不會樂意的,可是現在他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你們呀。嘿,夥計們,別再愁眉苦臉的了,來吧,別忘了,幾百個大財主都等著你們的,我保證,一定把你們推薦到好的人家。好的,現在誰先來呢?”

有個奴隸站起身,跟隨侏儒進了小門。只聽見外面一陣喧鬧,不多時便安靜了,侏儒一個人走回來,帶去了第二人。如此陸陸續續的賣了七個奴隸,輪到雨寒了。

雨寒覺得心跳加快了,他緊張地跟在侏儒身後。臨進門時,侏儒對他說道:“你不用害怕,上去了不用說話,我會全搞定的。”說完侏儒拉開了門,先進去了,雨寒急忙跨上一步跟上。

他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半圓的高臺上,四面共六根大柱子,柱上嵌著長明燈,燈火明亮卻搖曳不定,射下的亮光也是左右晃動。臺下是一片黑暗的廣闊之地,看見密密麻麻的一堆人頭,分不清男女老少,只看見那些反著光的眼睛在遊動。雨寒一陣眩暈,他不知所措了,這可是頭一次面對著這麼多的人。

侏儒走到前臺,向臺下叫道:“嘿,這可是一個好貨呀!各位仔細瞧瞧,如果我有一句話不實,就叫天火燒死我。大爺小姐們看吧,這家夥有多結實,人也生得帥氣。如果你的女僕需要男人,就選他吧,你的女僕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的;如果你想找一個得力的奴隸幹重活,選他就沒錯,瞧瞧這粗壯的胳膊,一個頂三個;如果你的馬夫或者伺生有著令你不滿的惡習,你打算換一個,那你可趕上好時候了,只有我們威福堡才有這麼合適的人選,這個奴隸,無論是趕車、做飯、大掃、洗滌、釀酒還是講笑話逗你開心,他樣樣拿手。真神在上,我若有一句話說得過了份,就全家死絕。啊,你問他是哪裡人。來,我問問他。”

侏儒把頭湊到雨寒面前,問道:“你是哪裡人?”

雨寒還沒開口,侏儒就作出聽明白的樣子跑開了,同時高聲叫道:“呵!他說他是靜謐城的,因為主人債務問題才把他給賣掉的。各位,別看他還年輕,可是絕對的忠實。你甚至可以把錢財交給他管理,他絕不會偷你一個子。各位,我若是亂說了一句,就叫真神處罰我。你們也一定心動了,來吧,好久都沒有這麼優秀的貨色了,大家出價吧!”

“二十個銀幣!”有人叫道。接著另有人喊道:“二十五!”競價聲此起彼伏,轉眼間就爬升到一百二十個銀幣,競價的人也漸漸減少,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一個聲音沙啞,像只被打的狗:“一百三十五!”另一個聲音響亮有力:“一百五!”

最後那個聲音響亮的以一百七十五個銀幣買下了雨寒。

雨寒被幾個人拉下臺,綁了手腳,蒙上眼,嘴裡塞進一個大核桃。他們拉著雨寒左拐右轉地走了好一段路。後來雨寒的腳再次感觸到了泥土的潮潤,他知道已經被帶出了威福堡。然而沒走幾步,他就被扔在一輛大板車上,鎖在鐵欄上。對於他來說,還有一個未知之地在等著他,一般都是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