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鳳君 胞宮正在生長

大殿內,華柱聳立,燭光明亮。濃厚的藥味壓過香爐中的安息香,摻雜著宮人的哭聲。

殿外,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殿內,只有程豫瑾大將軍一人跪在榻前。

鬼卒將白傲月往門內一推——

一念地獄,一步人間。

記憶如潮,猛烈地往她腦海裡灌。洶湧澎湃,一如她對眼前人的情感。

白淩月躺在榻上,唇色與面色一樣蒼白。

他在這裡守了她多久?

他不是一直在平州前線嗎,幾時趕回的?

程豫瑾與白傲月少年相識,皆被陶先生妙手回春,在山中修養數月。豫瑾家境殷實,程家又有部曲。後與淩月相識,更是志同道合。自此率部追隨白淩月,為天下計。

自白傲月母皇起,開疆拓土,遠交近攻,白淩月更是襲承家風,於宛州一役,以少勝多,大敗北厥二十萬軍隊,穩固大夏雄視天下的基石。

奈何士族多有不滿,白傲月前日遇襲,命喪黃泉。

白傲月甚少隨軍,倒時常去陶先生處學醫。先生愛惜她天賦異稟,但白家事務纏身,倒不曾精進。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坐上帝位。

人人都道,女帝敬賢愛才,將軍忠誠愛君,更何況,程豫瑾頗具文采,又通音律,相貌俊朗,是天生一對。

可其實,是她先認識瑾哥哥的啊。

白傲月望著他伏地的後背,心底竟生出一股自傲。

除了姐姐,還有誰能讓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如此拜服。

“陛下醒了!”小路子高喊。

程豫瑾立刻湊過去,白傲月也跪到榻前。

她不由想到,是湛大人放姐姐回來的嗎?

白淩月動彈不得,身上幾處大的傷口根本止不住血。

“傲月,近前來。”喉嚨裡彷彿滾著砂石。

程豫瑾讓開位子,坐到下首去。

白傲月湊到她嘴邊,想讓她少費些氣力講話。

白淩月聲音卻越發大了,似乎是要讓大殿內外的每個人都聽清:“朕身後,傲月為君,豫瑾為鳳君,執掌大夏,以成大業。”

“姐姐?”從來都將她護在羽翼下的姐姐,臨走還要幫她一把。

她知道自己壓不住程豫瑾,所以將他立為鳳君,這樣兵權在手,不至太過被動。

白淩月不給她打斷的機會,拼盡全力抓住白傲月的衣領,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斷續道:“你、你要記住,你是君!他們所有人,包括程、程豫瑾,都是你的臣!”

說罷,蒼白的手,倏然落下。

白傲月猛地去看程豫瑾,他的眼眸裡沒有淚水,只有神魂具被抽離的空洞。

喪鐘響起,遠遠地傳到京城的每個角落、每戶人家,也傳到地府的判官大人耳中。

湛凜生已經盯著面前這一頁許久都沒有動過了,他又朝門口看了看,依舊是杳無人影,不由得不耐煩起來。正想著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守時,已經遲到了一刻鐘,卻還不見人影。

他將判官筆放下,從桌案後轉出來,抬頭一望便見一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過來,他立刻加快轉動輪椅,快快推了過去:“你來遲了,應當要罰。”

笑臉迎上了一雙莫名的眼睛,湛凜生定神一看,卻是白淩月。

他有些驚詫二人長得如此相像。雖為親生姐妹,容貌大多也各有不同。然而她們二人,卻有八|九分像,只是白傲月的左眼尾處,有一枚小小的紅色淚痣。

鬼卒立刻低下頭去說道:“見過大人。白姑娘用玉鏡傳回話說,今夜來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