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死契什麼……這話從他嘴裡輕飄飄說出來,不帶威懾迫人,卻有幾分調戲的意味在。

臉頰微熱,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兩人繼續啟程,寧玦打算重新牽起她,卻不直接拉上,而是把手向後遞過去,讓她主動握住自己。

白嫿沒想那麼多,方才已經牽手了一路,就算不好意思,哪裡就差最後這段路程了,於是大方握上,與他並肩。

寧玦滿意,收緊指節。

快要竹屋時,白嫿想到什麼,又主動提議一句:“公子與臧公子相約吃酒,可有約好時間地點?若未具體言定,不如邀請臧公子上山來吃吧,到時我好好準備一桌豐盛菜餚,當是為他踐行。”

寧玦問:“你不是一貫怕他?”

白嫿回:“既是公子朋友,我自當與其融洽相處,況且請他遠端捎帶物品,總該聊表心意才是。”

寧玦點點頭:“你思量周全,便聽你的。”

路過石溪,複行百步,枝椏層疊之外,一條蜿蜒的青石板路清晰映目,深黃色的竹葉斜鋪在濕寒的階上,有疏有密,好像散落一地的金箔,流動著秋光的斑駁。

兩人一階一階走過,趁天色徹底暗下前,回到竹屋,掌上昏黃的暖燈。

與之前相比,此番重新回到峴陽山,於白嫿而言,壓力更重。

如今她肩頭擔著的不再只是表哥的仕途前程,更有嫡親兄長的清白性命。

若為前者,她願意還抵恩情,盡力出上七八分的力,可若為後者,她不惜奉出十分,哪怕搭上自己,也毫不遲疑。

……

夜暮深深,白嫿將做好的糖醋鯉魚擺盤上桌,香味撲鼻,極勾饞欲。

兩人面對面坐著,窗外北風獵獵的呼嘯聲格外真切,像是蟄伏猛獸的低嘶,估計再過幾日,將要迎來冬日的初雪了。

寧玦一邊動筷,一邊啟齒:“明日或後日,綠蘿村的趙伯會過來幫忙在院中砌築牆體,若我外出,你便留意此事。”

白嫿問:“為何忽的要在院中動工事?”

寧玦回:“天氣欲凜,方才你在棚中制饌,身姿瑟瑟,無處避寒,等廚房牆體築起來,燃點炭爐,室內升溫,你做飯時便不會再受寒風裹身的罪了。”

白嫿怔然,院中動工一事,應是寧玦提前聯絡好的,若她今日一去不回,便再不會知曉他的這份體恤。

他對她的好,沒有叫白嫿得意分毫,反而引愧深深。

情緒複雜翻湧,最後只低聲啟齒說:“多謝公子體恤。”

寧玦:“你我相依為命,我體恤你,你體恤我,應當的。”

以前他從不會說這樣的話,明確將她劃分在他自己的陣營中,他如今對她嘗試信任,她卻分生二心,著實不是滋味。

白嫿感愧低垂下頭。

就著軟黃黃的黍糕,寧玦吃下半盤魚肉,動作不急不慢,剝刺挑刺不嫌麻煩,叫白嫿看著不禁也增了些食慾。

她壓抑住心事,拿筷吃下幾口,卻不像寧玦那樣吃得香。

寧玦又開口:“無論何種品類的魚,你總能換著花樣做得好吃,若不是你細心照顧著我的飲食,我先前傷勢恐怕不會恢複得那麼迅速,所以,要不要向我尋個獎勵,比如漲漲你的例銀?”

他又逗自己……

白嫿臉頰微熱,喃喃回複一句:“不如先把先前欠的債抵消掉吧。”

寧玦笑道:“可不能這樣抵,先前的債,你需慢慢還。”

白嫿假設問道:“萬一到時我直接遛逃,蓋不認賬怎麼辦?反正口說無憑。”

“是缺個憑證。”寧玦神色認真,想了想,起身去書房取來執筆,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吩咐說,“你寫清楚。”

白嫿怔住:“寫什麼?”

寧玦傾身靠近,伸手推了推紙張,緩聲示意:“就寫——寧公子待我很好,我欠他的,若不還清人情,不能離開他。”

白嫿赧然,窘迫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