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家裡菜園中的菜便結出了許多,小蔥、菠菜、韭菜、小白菜等最早下來的菜已經吃了些日子,如今茄子、芸豆、豇豆、角瓜、絲瓜也結出了累累的果實。

寧梁是個勤快的人,伺弄園子也用心,只看寧家大房的菜園子裡為各種蔬菜搭的架子便能看出。用長度相差不多的三根細木棍搭在一處,距頂端一尺左右的地方用麻繩繫好,還要在一排架子的上面橫著放一根長木棍,將架子連線起來。

架子搭得整齊,長在上面的菜看著便格外養眼,那幾架芸豆上面綠葉襯著紫色的小花,半尺多長的芸豆一條條地垂下,寧婉挎著籃子,從一處芸豆架一頭走到另一頭,便摘下了兩大籃子,家裡六個芸豆架都摘過一回,便裝了滿滿兩筐。

這時候的菜並不值錢,三家村裡家家都種許多,除了自家吃的便都餵了豬雞,倒省得打豬草了。本村自然無處可賣,馬驛鎮上價亦極低,就算送到了虎臺縣也不過四五斤一文。但是爹卻不願意閒著,因此每隔一日給望遠樓送一次菜,雖然不掙多少錢,但也聊勝於無。

寧婉剛將菜籃子放下,羅雙兒就拿著一個剛納了一半的鞋底子進來了,見院子裡擺的兩筐菜就笑著說,“叔明天還要去虎臺縣吧?”

雖然是問話,但其實並沒有問的意思,傍晚時分寧家採兩筐菜自然是要明日一早送虎臺鎮的,整個三家村的人都知道的,不過是隨意找個話頭兒而已。

寧婉點點頭笑道:“可不是?雖然賣不多少錢,一則是因為有十幾斤鮮木耳要送去,再則就是家裡的菜太多了,剩著也是白剩著,還有我爹也不願意在家裡閒著。”

“再不多也是錢哩,我們就是想賣也運不到虎臺鎮去。”羅雙兒倒十分羨慕,“我們家的菜也多得很,連豬雞都吃不完。”

“可不是?”寧婉應著,遞給羅雙兒一個小凳子,取了自己正做著的鞋幫與羅雙在一處坐了,夏日天長,這時還很亮,大家便時常在屋外一起做針錢,又笑道:“我瞧著這些菜賣不出去也十分不甘心。”

羅雙兒就笑,“老天爺也不知為什麼,一年裡一定要分四季,眼下園子裡的菜多得大家都吃得夠了,等到了冬天的時候想吃又吃不到。”

寧婉其實也一直在琢磨,因此一面做著針線一面道:“雙兒嫂子,不如我們也像曬貓爪兒菜一般曬些乾菜,到了冬天送到虎臺鎮上看看能不能賣出去?”

三家村人很少曬乾菜,但是寧婉卻在夢中見過幾樣乾菜,不過她倒不知道這些乾菜好不好賣,因為那些乾菜是趙家莊子裡送的,大家不過吃個稀奇。趙家冬日裡也是吃鮮菜的,那是要在暖房裡才能種出來的,她也想過自家種些鮮菜,但是眼下還不成。

只要是寧婉的提議羅雙兒都是極贊成的,“那我們便都曬起來,就算賣不出去也沒什麼,原本就是家裡的菜,又不用費錢。”

寧婉也下了決心,“如果不成就留著自家吃,總比一冬天只吃那幾樣菜要好。”

兩人一拍即合,又做著針錢商量了些事,看著天色暗了羅雙兒才回了家。

第二日早飯後,她抱了一捆高粱秸杆來了寧家。

寧婉一見就笑了,“這高梁秸杆家裡還有許多,你何苦從家中帶來?”

羅雙就笑,“本來就跟著借光,哪裡還要再佔你們家的便宜?”原來各家的高粱秸杆正是燒火的好材料,秋收之後在地裡晾曬些日子便都拖回家堆成大大的柴垛,平日燒火時抽些柴就可以用了。又見寧婉也要到柴堆去抱高粱秸杆,便喊住她道:“不如你先用我的,昨晚我和夏柱已經將高粱秸杆外的皮都剝去了,直接就能做蓋簾了。”

寧婉細看羅雙兒帶來的高梁秸杆,都是靠近頂端的部分,又直又均勻的,早將外面乾枯的高梁葉都摘了去,白淨淨的正合用,便也不與她客氣,取了麻繩和大針,兩人在一處做起蓋簾。

蓋簾是三家村裡十分常見的物件,正是將高梁秸杆用麻繩連起來拼在一起的一個圓盤,可以做鍋蓋、放東西。現在寧婉和羅雙就是要一起做很多蓋簾,然後在蓋簾上曬乾菜。

做蓋簾並不難,高梁杆外面有一層硬皮,裡面是十分柔軟的蕊,用針很容易穿過去,兩道麻繩穿好後再拉緊就成了形,然後與第一排的高梁杆垂直再放一排,也用麻繩固定住,再用剪刀修成圓形,就成了家裡日常用的蓋簾,既輕便又實用。

兩人正忙著,春玲走了進來,“我在院子裡就看到你們倆做了許多蓋簾,可是做什麼用的?”

寧家三房的院子是相鄰的,中間只隔著矮牆,春玲嫂子自然能看看到,因她這些日子與寧婉和羅雙兒也走得近,便不避嫌疑過來問。

寧婉和羅雙兒便都笑著將她們的打算說了,春玲一聽也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做。”說著要回家抱秸杆,寧婉攔住,從自家抱了一大捆秸杆“先用著吧。”三人先將羅雙兒帶來的秸杆都做成了蓋簾,接著又剝了許多新秸杆也做了蓋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