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放晴,寧婉先與爹去了虎臺縣,原本她是打算採了些山貨再去縣城的,但是吳夫人送來的東西使她臨時改變了想法,她打算賣掉兩匹綢緞和幾樣金飾,換了錢將她的山貨生意直接做大些。

自三家村到虎臺縣,比馬驛鎮還要遠一倍,寧婉與爹半夜裡便走出家門,她懷裡揣著金飾,爹揹著兩匹綢緞,手中提著燈籠照著山路。過了馬驛鎮時天邊現出一絲亮光,他們將燈籠息了,從鎮子一旁穿過,繼續前行。

幸虧前些日子時常到馬驛鎮賣野菜,走慣了路,寧婉走到縣城時雖然有些累,但還能支援得住,遠遠地看到城牆,心裡竟升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她夢中的事情多是在虎臺縣裡發生的,現在她見到城門上兩個大大“虎臺”兩個字,與她曾夢到的完全一樣,更覺得那夢就是真的。

傳說中,曾有一名大將在此築臺點兵,命名為虎臺,後來建了這座縣城,也沿襲了原名。眼下的虎臺鎮正在一片平原之中,果然地勢也略高一些,距安平衛百里,為安平衛北最大的一座城,與安平衛守望相依。

這幾句還是聽當年的瘸子將軍所說,寧婉一直牢牢記在心中。他還說,“若要守住安平衛,必先守住虎臺,否則只餘安平一衛,再難獨立支援。”因此,他得知夷人南下,立即帶兵弛援虎臺,就連將住在虎臺縣外的妻妾接到城中的時間都沒有。

寧婉抬頭望向城牆上的牆垛,大約就在那個牆垛裡面,她與瘸子將軍站在一處說話,只是說的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恍惚記得他用黑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讓自己有一種想逃的衝動……

瘸子將軍想說什麼呢?

“婉兒,就要進城了,城門口有守門的官兵,會檢查大家的東西,也可能會問我們從哪裡來的,你不要害怕。”寧梁見婉兒怔怔地看向虎臺縣的城牆,只當她第一次來縣城,被高大的城牆驚呆了,便笑著叮囑她。

“哦,”寧婉收回了神思,用力地搖了搖頭,夢中的一切已經過去了,自己不必再想,眼下總要先將自家的日子過起來。轉頭一笑,“爹,我們進城吧。”

虎臺縣是方圓幾十裡最大的一座城,商鋪林立,人流如織,每日清早城門開時都有許多人排在城門內外等待出入,眼下已經過了最繁忙的時候,但是入城之人依舊絡繹不絕。寧氏父子便雜在眾多商販、農人之間走進了城門。

檢查並不很嚴密,寧婉有許多年沒有經歷過了,她嫁人之後出入城門都乘著騾車,到了城門口兵士們見帶著趙家字樣的車子便直接放行,因此她倒覺得有些生疏了,還是在兵士的示意穿過了厚厚的城門,果真像第一次進城的農家姑娘。

寧氏父女是自西門入的城,這裡正是一片飯莊,又有在城門口擺攤賣各種小吃的。寧婉拉了爹找了家餛飩攤子坐下,每人要一碗餛飩。

寧梁是來過幾次虎臺鎮的,但都是每年的徭役之時,自三家村出來先到馬驛鎮,再到虎臺縣,一路皆有人帶領,吩咐他們做活,同時也能安頓吃住等事宜。至於今日到虎臺縣為自家辦事,還是第一次。雖然他口中安慰女兒,但其實心裡也未必沒有把么女當成依仗的想法,畢竟么女是受過爹託夢的,且自那以後這孩子越發有本事了。

眼下寧婉要了餛飩,寧梁也不反對,兩人走了三四個時辰,果真是又累又渴又乏,看著熱乎乎,連湯帶水的餛飩,十分地對胃口。

父女二人將餛飩都吃盡了,就連湯也喝光了,寧梁還就著湯水吃了一個帶來的窩窩。又在攤子的長條凳上坐著歇了一會兒,兩人又起了身,依著寧婉的意思先去找綢緞商鋪。

寧婉是知道哪裡有綢緞商鋪的,但是總不好直接說出來,看著爹在街上打聽了路,便隨著爹向東城走去。遠遠地就看見瑞泓豐的燙金牌匾,寧婉就拉著爹向裡面走去,卻被爹一把拉住了,“我們不如去一家小鋪子吧。”

爹從來沒有進過這些鋪子,因此只看瑞泓豐氣派的門面就打怵,其實瑞泓豐這門商鋪做生意很厚道,趙家多少年都在瑞泓豐家買綢緞布匹棉花等等織品,到了年底開列了單子結帳,從沒有以次充好、虛報帳目的時候。而瑞泓豐對於趙家這樣的大主顧又格外用心,每有新貨時,瑞泓豐的老闆都要親自送上門來請趙家人先挑選。

吳夫人送的綢緞是一等的貨色,虎臺縣裡經營上等綢緞的也只有瑞泓豐一家,因此寧婉的這兩匹綢是打算賣回瑞泓豐的。於是她便笑道:“爹,我就看這家的牌匾好看,我們就進這家吧。”

這樣的理由,寧梁還真沒法反駁,而且就是反駁了,他也不知道應該選哪一家去賣這兩匹綢緞,因此就隨著寧婉走了進去。

方一進門,便有一個穿著翠竹色長衫的夥計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大叔,帶女兒買衣料?”又將手向一側指了指,“我們家花布的種類最多了,小姑娘穿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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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微微一笑,瑞泓豐的夥計還真能幹,一眼就看出爹和自己不可能買綢緞,直接推薦花布。也是,就看爹和自己的穿著,正是尋常的農家人,進了鋪子自然是買布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