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從長安府回來, 興奮得說過不停:“紫鵑姐姐, 你是不知道,達大人像是早就算好那個外四路的林二老爺蹦躂不了什麼,就等著羅大人把林家的家産判給他,才開口說話。就這一句話,就把林二給打蔫了。大老爺和二老爺人都傻了,眼都直了。”雪雁說完眼睛就往黛玉那瞅。

王嬤嬤在邊上笑得前仰後合:“雪丫頭這張嘴,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黛玉聽著笑道:“這是你們不知道, 哪是什麼能掐會算, 不過用兵之法而已。若這麼著,孫武也不是兵家之祖, 倒該是道家老祖了。”

雪雁笑著辨道:“姑娘這麼說, 自然是對的。可有件事姑娘倒說說,怎麼我們前腳到了這, 達大人後腳就來了。這不就是跟知道姑娘有難似的, 才特意來幫著姑娘的。若達大人不會掐算,指不定就是天神下凡呢。紫鵑姐姐,你說是不是?”

紫鵑笑了:“可還真說不準呢。”

黛玉撇了撇嘴,想說這是父母在天之靈護佑著自己,又怕扯上自己跟達西的婚事, 便不說話,低著頭繡了兩針,又抬起了頭:“等把瀟湘館裡的書籍字畫拿來,挑兩部宋版書送給王太師和梁大人, 再把那幅仇十洲的《仙源圖》給王太師,李士達的《聽松圖》給梁大人。”

紫鵑便道:“咱們也得給達大人的妹妹準備些禮物吧?只是不知道西洋的小姐喜歡什麼。要不讓我哥哥去打聽下,他現在跟昂得魯使團的人混得極熟。若不是我嫂子,我都想讓我哥跟咱們一塊走呢。”

黛玉笑了:“這些日子可沒少麻煩你哥。”

“姑娘可千萬別跟他客氣,他高興著呢。說在昂得魯使團那看到了好多好玩的東西,說有個進貢給皇上的禮物,是個水汽轉著用的織機,跟咱們的不一樣,有那一個不知道的眼饞著呢。”紫鵑說笑著便去給黛玉倒茶。

黛玉倒存了心思。紫鵑家裡的人若是從賈府出來,得有個營生,憑眼下自己那是沒能力辦到的。富貴說的這個,可惜是進貢之物,不然倒可問問達大人,看能不能買了下來送給紫鵑家。

雪雁在外面說了句:“達大人來了。”

黛玉便知是來跟自己說長安府的事,便出了屋子。

達西確實是為了這件事。黛玉聽完了,便道:“我聽說,你們送給皇上的禮物裡有好些新奇玩意兒,還有個織機。”

“是。”達西不知道黛玉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黛玉笑了:“我小時候跟在爹爹身邊,有回去織造局,瞧到了織錦的機子,便說為何咱們府裡不弄一個,我也玩玩。爹爹說,人家是討生活的,會日日用,也需要。你不過是瞧著新鮮,過兩日就扔庫房裡,落灰了。”

達西的眉頭皺了皺,又鬆了開來,微微噙了個笑。

黛玉愣了愣,低下了頭,不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是不是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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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和賈政急著回了榮國府去見賈母。

賈母一聽這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鴛鴦趕緊捋著胸,用賈母順過了氣來。賈母瞪著倆個兒子,半天才說出來:“你們仗著祖宗擲下的功業,享著天大的福氣,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林丫頭的事,你們居然都能去鼓動林家人打官司,也是不嫌丟祖宗的臉了。”

賈赦和賈政不敢坐著,跪在了地上:“老太太,都是兒子不對,才弄了這樣的事來。老太太心疼外甥女,我們當舅舅的何成不是。原本想著,林家的人告了,那個西洋人見騙不了外甥女的錢財,定然就放過了外甥女。哪料到會這樣,眼下只能求老太太跟外甥女好好說說,怕外甥女就明白了,西洋人是信不得的。”

賈母眼淚流了下來:“我有什麼老臉去見林丫頭?我生了你們兄妹三個,最疼的是你們妹妹,現在你們讓我跟她的女兒說,把林家的錢給你倆個舅舅花?你們讓我怎麼說得出口?我怎麼生了你們這倆個孽障!滾!”

賈母氣得一陣咳嗽。鴛鴦嚇得又是拍又是捶的,又是餵了賈母兩口茶。看賈赦和賈政還在這裡,尤其是賈赦便說:“大老爺、二老爺還是先出去吧。”

賈赦狠狠盯著鴛鴦。賈政拉了下賈赦,退出了賈母的屋子,去了賈政的書房。賈政把賈珍和賈璉都叫了來。

賈珍聽到叫自己,搖著頭:“這是大老爺和二老爺想把咱們東邊也給拖下去。林妹妹的錢有王太師在背後不好賴,戶部的錢那就更不好賴。現在看來就是把西邊掏光了也不一定能賠上。”

“那大爺不去?”

“當然得去,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我還是賈家的族長。”賈珍笑著去了榮國府。

賈赦看賈珍和賈璉都來了,把達西給的林家家産賬本往桌子中間一推:“璉兒,你說說林家真有這麼多錢?要是不對,咱們可不能就這麼白給了那西洋人。”

之前已經看過,大老爺還這麼問,就是不信想少給些。賈璉只能把賬本拿起來再裝模作樣翻了翻:“差不多。林家原就有老底子,人口少開銷也少,林姑老爺又做得肥差,自然家底就厚了。林姑老爺病重前就已經開始將家産折現或者買了古董字畫交給了林妹妹。貴妃省親時建園子,從江南買的絲綢、帷幔並著傢俱、擺設就是挪用的林家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