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月色已深,燕寧起身,笑著衝她致意,“今日已經遲了,我先讓人送您去休息。明日,可能需要辛苦您陪我去一趟城外的慈恩寺了,我一向細化禮佛,但我這人佛性粗淺,不得佛祖青睞,聽說夫人修了多年的佛,屆時還要夫人多多幫著指點”

耶律苓不答,只是輕笑,這個人比她年輕的時候,肚子裡花花腸子還多,她還有的選嗎?她唸了幾年的佛,就把她當成茹素的嗎?

她一貫是茹血的,即使死後,也是下地府而非上天庭的人,不管燕寧準備了什麼,她一律接招,人活一世,還有舊人之後來送她一程,也算幸事,沒想到,她居然是活到最後的人。

即使是年過古稀,耶律苓的背影也是驕傲的,筆挺的,似乎這個人一直就這麼頂立於天地之間,堂堂正正,什麼都沒有做錯過。

突然,她開口問道,“耶律夫人,五十五年彈指一揮間,都說人世百年,黃粱一夢,活得久了,很多事兒就記不清了,也不知夜半之時,您的故人可有入夢?”

前頭的背影僵了僵,腳下一停,轉而毫不停頓地往前走去,腳步飛快,似是什麼令人害怕的東西死死跟著她一樣。

燕寧出神地看著遠方,淡淡問道,“明華,信送到了嗎?”

“我們帶回了耶律夫人,就把那封您親筆寫的信,留在了耶律夫人房中”

她點了點頭,臉色不復剛剛的戲謔,一臉冰寒地看著背影消失的角落。

逼得愛人自殺,害得薊州屠城,這個人也是厲害的高手呢,希望明天,耶律夫人還能這麼坦然、無悔、無愧。

她要是全然都是利用,那也乾脆,偏偏這十分的利用裡頭還夾雜了幾分真心,為了叔祖父,困守錦州城,此生不曾再回過北境。

即使這樣,她還是看不起叔祖父的眼光了,萬萬千的壞女人裡頭,選了個壞得不徹底的,既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

罷了,偏聽則暗,她倒是想看看,這位優雅尊貴,氣定神閒的夫人,明日會有什麼話說。

略帶涼意的手附上指尖,燕寧一下子回過神來,秦傾疼惜地看著她,“紅了,我帶你先回去敷一點藥”

“好”

謝元慈淡淡看了兩人一眼,隨後起身,霍安抬頭看了他一眼,果然這個人如他所說的,對她做到了視而不見,形同陌路,嗯,這態度還蠻不錯。

秦傾牽著她,嘴裡不住地碎碎念道,“以後碰到這種事情,不要傻傻地在身邊不動。今天耶律苓可能不會動你,但下次換了旁人就真的說不準了”

見後頭沒有反應,秦傾腳下一停,燕寧立刻撞了上來,一臉愣愣地抬頭看向他,應是剛剛從自己的沉思中緩過神來,“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我在想,耶律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叔祖父到底喜歡她什麼?”,燕寧沉吟著回道。

秦傾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腦袋,“感情是沒有應不應該和對錯的,你喜歡的,燕前輩不一定喜歡。喜歡這個東西,即使你看上的人是妖女,那也只好認了,你要是真的好奇,明天套一套,自然都有結論了”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要下套的?”

燕寧挑了挑眉,雙手抱胸,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誰信佛你都不可能信佛的,平白無故去慈恩寺做什麼,不過是想用怪力亂神之說,嚇一嚇耶律苓,讓她說點東西出來罷了”

眼前的人輕搖了搖頭,這人就和她肚子裡的蛔蟲似的,一點都瞞不住她。

“既然如此,我們的藥王谷嫡傳的大醫師是不是應該貢獻一下他的吐真香了”,她勾了勾手,向秦傾討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