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

一個扛著鋤頭,腰間掛著皮鞋的公務員就走了過來,坐在田坎上歇氣。

回頭看了眼衣著光鮮的李真:“兄弟,有沒有火啊。”

李真沒說話,賈立平從兜裡掏出一盒火柴扔過去。

那年輕人從腰間又取出一根煙槍,點燃之後將火柴又拋給賈立平:“謝了啊兄弟。”

狠狠的吸一口煙,年輕人嘆口氣:“唉,不知道這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李真神色一動,往前走了過去,警衛員連忙阻攔:“李師……”

李真擺擺手,笑著和那年輕人坐在一起:“這話又怎麼講啊。”

“我看你穿的也挺好的,八成是從城裡出來看熱鬧的吧?最近城裡來看熱鬧的太多了,都是些咱們這些人以前的同學朋友啥的。你說,本來成了個公務人員挺風光的事情,結果還沒進體系呢,就被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揮鋤頭來了。城裡的那些人,能不來看笑話麼?

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咋想的,其實就是想要耀武揚威一下,公務員咋了?公務員不照樣往地裡鑽?我告訴你,我們領導都說了,我們這一批其實是幸運的,第一批幹了活的人明年就不需要下鄉,直接就能省兩年的功夫。你不知道下鄉是啥意思吧?國家還沒下來的政策,呵呵,說了你也不知道。到時候你就懂了。”

李真覺得這年輕人還挺大的怨氣,說起話來和打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

也沒解釋自己的身份,問道:“你就這麼排斥下地幹活麼?”

年輕人一拍大腿:“那可不。當公務員了,成天坐在辦公室裡只跟檔案打交道不好了?非要頂著烈日在這裡灑汗水。你是不知道這種地多累啊,我的個媽呀,你要單純說種地那還好,不就是插秧嘛。老子一天能給你插兩畝出來。但這勞什子,還要開荒,這就惡心了你是不知道啊。”

李真好奇的一挑眉頭:“一天插兩畝?這麼快啊?你這是隨便往下扔的吧?那能活麼?”

“嗨,你管他能不能活的。反正老子把任務完成就行了吧,上邊就說的給一人分多大的地,完成了開荒和插秧就可以收隊了。到時候能不能成活,看天意吧,管我屁事。我能出來給百姓幹活就不錯了。”

賈立平一聽這話,肺都氣炸了,壓抑著怒火說:“那你這不是糊弄差事麼?”

“我糊弄啥差事了啊?唉,我說你這個老哥有點過分了啊。話可不能亂說,我們領導只讓我來開荒兩畝地,然後給兩畝地插秧。弄完就交差了。那莊稼最後什麼樣,管我屁事啊。那莊稼不活我能怎麼辦啊,我又不是老天爺對不對?別說我了,就連發明這水稻的袁兵來了,他也不敢保證吧。種地啊,得看天意。”

李真臉色陰沉了起來。不來不知道,一下基層嚇一跳。、

感情所有人竟然都是這麼想的啊?

一想到秋收時的場面,李真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到時候西州全體就要倒大黴了。

雜交水稻的試種絕對會失敗,並且是一敗塗地。失敗是小,可怕的是雜交水稻會被質疑。

你開玩笑呢,在西州全面播種,遍地開花。最後秋收了,結果你大片大片都是死的。

這讓人怎麼想?

所有人都只會去在意雜交水稻本身,但是絕對就沒有人去在乎當時種地的時候有沒有出現問題。而若是用上了犁地機,這些公務員老爺他還是給你胡亂插秧,應付差事,那到時候豈不是犁地機還要背這個黑鍋了?

李真倒吸一口冷氣,疏忽,疏忽啊。所有人都疏忽了,沒人想到,一層壓一層,壓到基層公務員身上,竟然普遍是這樣的想法?

李真暗耐住發火的傾向,又繼續問:“你既然覺得開荒累。你幹嘛不用犁地機呢?”

那公務員氣的一拍大腿:“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狗曰的,我肯定想用啊。那犁地機多快啊,我看了的,嗡嗡嗡的一下就過去了。可是上邊不讓我們用啊。、”

“為啥不讓你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