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水霧瀰漫,溫暖的水汽讓人頭昏沉。

景姝彎腰站在浴桶旁,臉色通紅,氣息不勻。

漸次響起的水聲在安靜的浴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這就不行了?”端木若寒笑聲響起。

景姝一窒。

“……喂,你個死變態不要說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好嗎,你舒舒服服在那兒泡澡,我要彎著腰給你清理傷口,還要上藥,當然很辛苦啊!”她特別生氣。

但凡他稍微配合一點,她都不至於這麼折騰。

要不是看在他這次是因為救景瀟才受的傷,她才懶得管他死活,疼死他得了。

果然變態就是變態。

真難伺候。

景姝越想越氣,臉都氣紅了。

端木若寒靠在浴桶邊上,受傷的那隻手隨意搭在一旁,眼底掩飾不住愉悅,“累了就歇著,這傷其實並不嚴重,你不必這樣小心,回頭讓博安來弄。”

到底捨不得她辛苦。

“這些房瓦碎片不知道有多髒,博安大手大腳的,不一定弄得乾淨,而且我已經給你挑出來大半了,你以後再要說這些場面話的時候,能不能走點心,早點告訴我?”景姝說話的時候,手上力道稍微大了點,挑下來一塊扎進他肉裡的。

鮮血滲出。

她本來只是想給他點教訓,沒想到對方完全沒有反應,依舊不動如山,好像受傷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景姝惡作劇未遂,更加氣悶。

但那鮮血身得又讓她不想再折騰人,於是低著頭繼續老老實實挑他碎屑。

端木若寒盯著她毛絨絨的頭頂看了片刻,才慢慢開口,道:“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開始讓我習武,我對武學其實並沒有多少天賦,但他很嚴苛,所以從四歲起,我身上就沒過幾處好肉,這種日子什麼時候結束的,我都記不清了。”

“……是,對武學沒有天賦,也就比我阿爹稍微差一點點,攝政王這種‘謙虛’,以後大可不必。”

“我是想說,跟以前那些傷比起來,這都是小的。”

他之前說的不足掛齒,並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對他來說,的確都無關緊要。

他早就習慣。

景姝聽完這話,沉默良久。

她記得自己也是從四歲開始,人生軌跡發生巨大轉變,只不過跟他不同的是,她是越來越好,阿爹很疼她,再沒讓她吃過苦。

她小時候偶然聽阿孃提起過他的父親,說那是一個能把妻子兒女都當作籌碼博弈的瘋狂野心家。

但這個野心家最後也輸了。

輸得一塌糊塗。

死得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