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煙並不是在乎品階,也不是因為關禁閉,而是康熙的態度。隱忍、退讓、逃避...都是蓅煙所恥恨的。在她的心目中,敢愛敢恨方是真本色。康熙是帝王,從未在她的面前展現過怯弱的樣子,今日蓅煙經歷了、明白了,所以如鯁在喉。

她沒法吃飯,也沒法睡覺,哭沒法解決她的問題,她坐在床邊哽咽,獨自難受。

她受到的冤枉,比殺死她一百次還痛苦。

康熙可以寬慰她,卻無法填平她心裡的失衡。康熙說:“這一次委屈你,等你誕下龍嗣,朕定會尋由頭補償你。”蓅煙撇過臉,從他懷裡掙了掙身子,“補償有何用?我不稀罕。”

素兮引著御醫進殿,見二人柔聲細語,一個哄著一個噘嘴,似小夫妻間鬧脾氣,忙又要退下,卻聽康熙說:“過來給江嬪診脈吧。”御醫猶豫間應了聲“是”,便徐步向前,先跪在踏板前給二人請了安,方恭謹道:“請萬歲爺讓一讓。”

康熙退到旁側,御醫拿出小墊枕,“請娘娘稍微斜躺。”蓅煙一動未動,她性子原本就火爆,此時心有怨氣,越發擺出“你說幹啥就幹啥啊我偏不幹”的姿態。

御醫沒法對後宮主子動手動腳,他心裡犯嘀咕:這娘們真是欠揍,若是我後院裡有如此女子,非吃我幾耳光先。他面上訕訕,覥著臉朝康熙笑道:“萬歲爺,這...”

康熙挽了挽袖子,仍然坐回蓅煙身側,牽住她的手,輕輕放在小墊枕上。而小墊枕,是康熙親手拿著。御醫左右為難,這是讓皇帝伺候他看診哩,他哪裡敢動!

“這這...”

“診脈呀。”康熙慍怒道。

御醫哆嗦著診完左手,又診右手,始終垂著頭,呼吸都沒了聲響。琢磨了一會,御醫方跪下說:“啟稟萬歲爺,江嬪娘娘氣血虛虧,需靜養幾日,旁的並無大礙。”

康熙吁了口氣,問蓅煙:“想睡覺嗎?還是再坐一會。”

蓅煙把臉埋在膝蓋裡不理會康熙,康熙一抬頭,看見御醫還杵在屋中似根木頭,頓時氣不打一處,罵道:“還不滾等朕留你在枕霞閣睡覺呢?”駭得御醫渾身一哆嗦,把前半夜的昏昏欲睡全嚇沒了,福了個身,幾乎連滾帶爬轉身就跑。

屋裡靜了下去,半響,蓅煙問:“今晚上你還回去嗎?”她知道他是偷偷來的,連孫國安都沒有帶,可見謹慎。氣歸氣,看著他,仍然覺得心尖發軟。

“不回去了。”康熙朝蓅煙微笑,他眉眼晴朗,是能讓蓅煙動心的英俊。

“過來。”蓅煙朝他伸開雙臂。

康熙露出歡喜的笑意,走到蓅煙面前,屈身讓她抱住自己。蓅煙止不住流淚,“往後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定要馬上出現,不許鬼鬼祟祟等到半夜。”

“好。”現在就算蓅煙有兩百個要求,康熙都會說好。

只要她消氣,他什麼都能答應。

天未亮,康熙便起身穿衣。素兮要進殿伺候,康熙忙打手勢,示意她噓聲。他抱著鞋襪躡手躡腳入了偏廳,邊穿鞋邊小聲道:“別吵醒她!”悄然出了門,站到了廊下,康熙迎著冷風叮囑素兮,“一切事務仍同往常一樣,蓅煙若想出去走動,也不必攔著。到時朕命蘇雀過來守衛,你凡事找蘇雀商議便可。”說完,領著來時的太監沿著小道回西暖閣去了。

闔宮皆以為皇帝因閔月公主冷落蓅煙,削位禁閉,可算是厲害的懲罰。

住在冷宮的那拉氏連夜尋到延禧宮叩見惠妃。惠妃惱怒,“我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去找你。如此莽撞,怎能成大事?”

那拉氏眼神篤定,無絲毫畏懼之色,“除了報仇,臣妾心無旁騖,還望惠主子成全。一日不除江蓅煙,臣妾一日不能解心頭之恨。臣妾是想,眼下正是對付江蓅玉最好的時機。”

“不行。”惠妃泠然道。她扶起那拉氏,面色稍緩,柔語道:“給你報仇是遲早的事,但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她牽住那拉氏的手,“你放心,此事由平妃安排,很快了。”

那拉氏趁著黎明之色回冷宮時,江夫人被攔在了宮門外。

侍衛說:“皇上有旨,罰江嬪娘娘十日禁閉,任何人不得相見。”江夫人仍想再問,話到嘴邊,硬是被侍衛冷峻的面容生生給嚇懵了。她心事重重回到家府,江無正哼著歌兒逗金絲雀,蓅煙母親在旁側伺候著餵食。

江夫人先喚,“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