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開在御湖畔,白色的小花骨搖曳生姿,在苦寒蕭瑟之中,愈顯芳香美好。蓅煙步履輕盈,絲毫不似有孕之人,欲要蹲身折花,卻聽閔月說:“讓我來吧,娘娘小心。”

閔月摘了四五朵,小小一束,交至蓅煙手中,“聽說娘娘不愛謄寫經書,臣妾正打算抄寫幾份獻與娘娘。”蓅煙已然垮了臉,“誰說我不愛謄寫經書?”即便她不愛,也輪不到讓她幫著抄寫。閔月狡黠一笑,眼中若有若無的含著敵對之意,“自然是皇上說的。前幾日與皇上閒散,夜色迷離,雪光照天,真乃人間好景色呢。”

蓅煙腦中浮現出那夜康熙與閔月獨處,在乾清宮宮街淋雪而行的場景。

“經書是獻給太皇太后的,當親力親為。”蓅煙已是怒火沖天,心裡像吃了屎一樣難受,面上倒沒有撕破,到底顧忌閔月朝鮮公主的身份。

閔月依然言笑晏晏,“您說,如果我入宮的話,是封妃還是封貴妃呢?在大清,妃的品級是不是比貴嬪要高?到時候,您豈不是要向我行禮?”她一連串的問話,似寸長的銀針刺在蓅煙胸口。蓅煙袖口一甩,皺眉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去問別人!”

她稍稍提高了音量,引得御花園當差的宮人側目而視。

蓅煙想甩開閔月,她不耐煩的往前踏了兩步,四處張望若湘的身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水邊。正是躊躇間,面前忽而“嘭通”一響,蓅煙嚇了大跳,立足望去,竟是閔月墜入了河中。剛才還在身後,怎麼就...蓅煙沒有多想,伸出手要救人,“快拉住我...”

閔月卻反而往河中撲騰去了,嘴裡喊“救命...救命...”

蓅煙亦慌里慌張的喊:“快來人啊!閔月公主落水了!”

御河的侍衛來得飛快,接二連三往水裡跳,片刻間,閔月公主已被救上岸邊。昏迷前,她虛弱的指著蓅煙,渾身瑟瑟發抖,說:“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然後就暈厥了。

若湘聽見蓅煙的呼喊聲,急急忙忙跑過來,聽了閔月公主的話,瞬間就炸毛了,她氣呼呼道:“你別血口噴人,我在那邊看得清清楚楚,你是自己跳下去的!”這句話,後來當著康熙、當著太皇太后、當著太后、當著皇后她都說過無數遍,但就是沒人肯信。

蓅煙倒是沒有慌亂,一來她確實沒有推,二來康熙必定會給她撐腰。

回到枕霞閣,蓅煙依然該幹嘛幹嘛,心無旁騖。閔月公主在御河邊落水一事,以席捲之勢傳遍了前朝後宮。前朝有康熙擔著,大臣們倒沒有放肆。後宮平妃鎮不住腳,太皇太后只得親自出馬,審問眾人。先是御花園當差的宮人,都說蓅煙大聲訓斥過閔月公主。後又有侍衛指認當時只有蓅煙一人在閔月身邊。若湘也同樣被召見了,但她的話無人肯信。

太皇太后最後才審蓅煙。

蓅煙跪在地上,神情漠然,既沒有激動也沒有生氣,說道:“閔月公主是自己跳下去的,我與她並未吵架,她是異國公主,乃進京獻舞,為的是兩國結盟,我怎敢與她吵架?”

平妃在側冷笑,“最近閔月公主要冊封的訊息傳遍了後宮,你應該也知道吧?”

蓅煙問:“知道又如何?”她明白平妃話裡的意思,上次宜嬪、王麗君找她,說到底就是為了阻攔閔月公主入後宮。“難不成我要為了沒根沒據的事害她不成?”

這廂一大堆人圍攻蓅煙,乾清宮亦有一大堆人圍攻康熙。

老頭子們個個頭髮鬍子發白,跪在康熙腳下,振振有詞道:“江貴嬪推攘閔月公主一事,不單單是後宮爭風吃醋,乃兩朝結交的大事。雖說朝鮮彈丸小國,不足為懼,但若為了此等小事引起戰禍,實在得不償失。請皇上重懲江貴嬪,給朝鮮臣民一個交代。”

李焞筒著手立在旁邊,半響都未言語,沉思入神。

他不明白,閔月從小喜歡汲水,常常在山林別苑的小河裡沐浴。怎會失足掉入河中,而無法自救?其中必有糾葛。可面對眼前的形勢,他任何話都不能說,既不能說閔月善水,也不能求康熙懲罰江貴嬪。他冷眼旁觀的意思,是想看看康熙對朝鮮的態度。

康熙被老頭子們吵得有點煩,“江貴嬪的性子朕最清楚,絕不會害人。一切等閔月公主醒來再說。”李焞此時才躬了躬身,道:“皇上公正賢明。”

候了片刻,御醫院的太醫過來傳話,“啟稟皇上,閔月公主無礙了。”稍頓,又道:“閔月公主方才醒來片刻,命微臣給皇上傳話,說...”御醫微微猶豫,被康熙一喝,“說!”

“閔月公主說,請求皇上不要責罰江貴嬪娘娘,是她說錯了話,惹了貴嬪娘娘生氣。”御醫說完,李焞已然領悟過來。原來這閔月,是要陷害江貴嬪。在朝鮮時,閔月曾用落水這一招賊喊捉賊陷害過父王的新皇后,差點得逞。那時是因為與新皇后勢不兩立才會如此,可她與江貴嬪才見過兩次,哪裡來的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