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來越近,蓅煙身形一閃,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廡房。

下午蓅煙回北五所吃膳,順便把被褥之類抱去浣衣局。一進浣衣局的院子,蓅煙便覺得奇怪。浣衣局的宮女平素是很忙的,甚少有時間閒聊瞎扯,可眼下她們一個個全部圍在廊下嘀嘀咕咕,沒有一個人在幹活。

蓅煙遠遠兒笑道,“可要麻煩你們快點洗了,保不準明兒夜裡就要用。”

“明兒肯定用不著!”浣衣局一個叫圈九的宮女笑道,她拍著身上的灰塵,跑到蓅煙面前,一樣樣的清點物件,“你還沒聽說吧,皇上在路上遇到刺客了!”

蓅煙手裡原本拎著一襲青紗,聽見“刺客”二字,頓時手足無措,眼睜睜的看著青紗掉進大腳盆裡,弄髒了滿盆子乾淨的井水,氣得圈九大罵,“你怎麼毛手毛腳的!好端端的一盆子水,打算吃完飯用來洗臉的...”沒等她罵完,蓅煙已經轉身跑了。

那邊聊天的宮女們不知發生了何事,見蓅煙火急火燎的跑了,又生出另一番閒話。

蓅煙是往乾清宮去的,可是...去了又能怎樣?康熙還在路上,並未回宮。即便他回宮了,她又能如何?她只是廡房的宮女,根本沒有資格入殿探望。想著想著,又是著急又是擔心,待回過神,自己已是滿臉淚水。除了哭,她沒有任何可以做的事。

她來到了廡房。

若湘去北五所廚房吃飯了,廡房裡只有蓅煙一個人。她糊里糊塗的順著舊路,走進了西暖閣後面的那間小房子裡,蹲在雜物堆積的暗處,嚎啕大哭。絞痛、撕裂,她覺得自己已經分成了無數塊。每一塊,都是他。如果他死了,她願意立刻陪他去死。

他是她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目的。

不知哭了多久,仿若有昏天暗日、斗轉星移之感。天已經全黑了,窗外有一絲絲的燈光照進屋裡。蓅煙全身都麻木了,手和腳都跟石頭似的,伸展了好半會,才勉強站起身。正要出去,通往西暖閣的那扇門突然被人推了推。鑰鎖相撞,在萬籟俱寂中猶如一聲炮響。

蓅煙摸索著從雜物裡撿了一根木頭,死命攢在手心。

門開了,杏黃的身影帶著光亮走進屋裡。微光映在她的臉上,康熙一眼就認出了她。他微微有些吃驚,倒也沒怎樣,這兒原本就是宮人們的地方,她在並不奇怪。蓅煙手裡的木棍咣噹掉地,康熙沒有說任何話,反身欲離開。

蓅煙再也忍將不住,拼盡了所有的氣力撲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康熙惱怒,“放肆!”

蓅煙一點都不怕他,只要他平安,只要能見到他,她什麼都不怕。她收緊了手臂,越發死死的抱住,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感覺著他的體溫,輕聲哽咽,“玄燁。”

“你叫朕的名諱,朕可賜你死罪!”康熙只是想來這兒靜一靜。

蓅煙笑裡帶淚,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跪下,“奴婢失儀,請皇上恕罪。”又問:“奴婢聽聞路上有刺客,皇上可有受傷?可召見了御醫?可吃了湯藥?”康熙心裡已覺奇怪,臉上卻仍然唬著不動聲色,斥道:“這些該是你打聽的嗎?”

“可是我很擔心啊...”

蓅煙脫口而出,眼淚跟著一湧而出,映在微光裡,熠熠生輝。

康熙細細審視著蓅煙,她的臉上寫滿了愛慕、溫柔,瞧不見一絲諂媚、畏懼,她的雙眸猶如一汪秋水,恬靜、安然。康熙閱人無數,卻是頭一回見人如此沒有雜質的凝望自己。

他不可抗拒的相信了她的話。

“朕沒事,只受了一點皮外傷,御醫已經包紮過了。”康熙輕輕的說,唯恐眼前的女子受驚。蓅煙聞之,先鬆了口氣,繼而嚎啕大哭,哭到哽咽,哭到斷氣,哭到話都說不出來。

康熙急了,他還不想這麼快就被人發現,情急之中,拉著她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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