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簌簌下起雪粒子,噼裡啪啦的拍打著紗窗。屋裡炭火暖綿,花骨初綻,似有春光旖旎。若湘面含羞赧,輕輕合攏房門,悄無聲息而退。至茶房,欲開口尋暮秋,抬頭間猛然撞見烏泱泱的站了一堆男人,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道,連忙返身往外。

“若湘姑娘。”身後有人喚。

若湘回頭,見披盔甲配長劍的威武男子立在黑暗之處,看不清眉目,便疑惑道:“你是...?”男子慢慢走到光亮裡,眼神中充滿了肅殺泠然,“在下蘇雀,包衣驍騎參領,承護衛御駕之職。我們見過的。”確實見過,若湘跟著蓅煙在乾清宮常來常往,但凡在御前有些頭臉的都撞過面。她記得有一次,雨夜同蓅煙去乾清宮覲見皇帝,這蘇雀允宣妃進去,卻攔著蓅煙,若湘生氣,離開時給他一記白眼,加一句冷哼。

蘇雀自然是不記得了,作為乾清門侍衛長,自視不凡,哪裡會記得小宮婢。

若湘問:“你們在此處做什麼?”御前侍衛向來不往後宮走動,如此大張旗鼓守在枕霞閣,想必與前些日無端端冒出的刺客有關。未等蘇雀回話,若湘又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們佔著地方,我們怎麼煮茶?”她雙手叉腰,那真是一丁點都不害怕。

蘇雀說:“我們都站在空地,並不妨礙姑娘煮茶。”他眼神一掃,周圍將士自動退至暗黑牆角之處,嘩啦啦空處一大片地方。

若湘仍然氣鼓鼓的,提了火爐茶壺到廊下,避開蘇雀眾人。

暮秋過來,見風雪肆虐,若湘臉上頭上撲滿了雪絮,便從小庫房中取出竹簾,搭了梯子掛在廊簷上。若湘替她扶著樓梯,“他們呆會就走了,倒不必掛簾子。”

簾子垂落,擋住一些風雪。

“只怕要好一陣呢。”暮秋望著裝備齊整的禁軍內衛,神情凝重,“反正簾子掛著也不礙事,天晴了,捲起來就成。”語畢,木兮那廂提來大桶熱水,壓低了聲音問:“裡頭如何?”

若湘發笑,“好著呢。”

康熙隨手抄了半頁經書,妥妥的瘦金體,筆跡瘦勁,獨特又好看。蓅煙撐著腰,滿臉孕婦相在旁邊觀摩。康熙撂筆,蓅煙俯身吹乾筆墨,然後夾進自己抄謄的經書裡。

“幹嘛?”

“以次充好。”蓅煙狡黠的笑。她就不信太后還能一頁一頁的糾著字眼看。

“你膽子不小啊,竟敢糊弄太皇太后。”康熙抽出自己寫的那頁,揉成團,丟進紙簍筐裡。沒寫完或是沒有寫都不緊要,還能找到不寫的理由。但若是“以次充好”,罪責可就大了。蓅煙道:“幹嘛丟了?”她急哄哄鑽進紙簍裡翻撿,又把康熙揉碎的廢紙找出來。“此乃御筆,怎麼能丟了?我要留著,萬一哪天我出了宮,能拿出去賣錢呢。”

康熙哭笑不得,“你打算幾時出宮?”

蓅煙把宣紙疊好,開啟書格中的小抽屜,齊齊整整放好,“哪天不高興了,我要回長沙去,旁的傢俱、朱釵都算你的,我不要。這些宣紙筆墨是我撿的,可以帶走。”她倒想得久遠——萬一兒子鬥不夠四爺,萬一女兒要和親,她總要隨身帶點值錢的東西遠走高飛呀。

“你父母、姐弟都在京城,長沙已經沒有你的家了。”康熙說。

果然是有陰謀的,若不然怎會費盡心思把江家老老少少的全部請進京?康熙從身後抱住蓅煙,鼻頭蹭著她的耳尖,狡黠道:“這輩子,別想離開朕。”

“哼。狡猾!”蓅煙噘嘴看他,嬌羞中含著俏麗,欲迎還卻,“不是說,說幾句話就要走嗎?茶也喝了,字也寫了,該走了吧?!”她嘴裡揶揄他,人卻轉過身攀住他的脖頸,歪著臉朝他笑。康熙拿鬍鬚扎她的額頭,他知道她喜歡。

“朕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還想管朕?”他蠱惑著,慢慢吻住她的鼻尖,伸手取下她髻邊的髮簪,髮髻散開,落下滿肩青絲。他的指尖似火,一顆一顆解開她胸口雋著海棠紫花的白玉紐扣,撫向她隆起的肚子,不知不覺的吻過去。

蓅煙身前發涼,不由說了一句,“冷。”

康熙將她囫圇整個兒裹在懷裡,抱了片刻,便躬身攔膝像抱五六歲小兒似的,整個將蓅煙舉起,穿過花廳一路走進寢殿。兩人撲倒在黃花梨月洞門的大床上,蓅煙嬉笑著往床裡滾,躲去康熙火熱的雙手。康熙戲謔的盯著她,半跪著朝她走去。

他捉住她白如瓷玉的腳腕,邪魅道:“你跑不掉的。”語氣不像是皇帝,倒像是長沙陰暗小巷裡的登徒子。蓅煙翻著滾直笑,她勝在身體底子足,怎麼折騰肚子小孩都無事。她拿腳心抵在康熙肩膀,“我不跑,但...就是讓你吃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