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變得膠著,像是一鍋黏膩濃稠的黑湯,汩湧起幾個泡泡,又破碎,再湧起幾個泡泡,再破碎,翻滾得那一鍋湯,膠著沉重,伸進一根木棍去,都要攪不動。

這場大戰的訊息傳回到了鳳台城,傳回了神殿,傳到了虛谷和於若愚耳鄭

入冬後,於若愚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總是咳嗽,反倒是虛谷,吊著一口氣,怎麼也死不了。

虛谷遠望邊,攏緊著身上的長袍,看到一輪紅日,正在西下。

血色餘暉映在白雪上,分外慘烈,也分外壯烈。

“神使大人,王上請您進宮。”下面的神侍來傳話,打斷了虛谷的思緒。

“去回了王上的話,便兩位神使自入冬以來,身子一直惡痴纏身,已是不能下地行走,有愧王上信賴,不能入宮面駕,更不想病氣衝撞了王上。”

神侍驚異地抬頭看看分明站在窗下,好好兒的虛穀神使,愣了愣,才:“是,神使大人。”

殷令得了虛谷這回話,失聲一笑,把盞飲酒,不以為意。“王上,前兩日我看虛穀神使還好好兒的,怎地突然就病了,莫不是不願來見您?”偎在殷令懷裡的越歌越發的明豔動人,一雙永遠真永遠無辜的眼睛,水汪汪地地看著

殷王。

殷王託著她的下巴細細摩挲,指尖傳來越歌細膩肌膚的觸感,頗是美妙,他笑道:“神使一大把年紀了,有個災病也是常事,王后不必多慮。”

“可是我哥哥……”

“王兄!”殿中突然傳來殷安悲痛急切的聲音,她含著淚水眼眶通紅,“牧嵬,牧嵬……”

殷王鬆開越歌,看向殷安:“嗯?”

殷安看著坐在殷令旁邊的越歌,又看看她兄長意味深長的笑容,猛然驚醒至今為止,越歌仍不知殷王真面目。

而她若是在此處質問牧嵬之事,必然會露出破綻,被越歌知曉。

她這個長公主,還要繼續替殷王,守好這個秘密,還要繼續做那個,為殷氏掌下的當朝長公主!

她有苦,不能言!

於是她只能生生嚥下後半句話,像是嚥下去一口刀渣:“王兄!”

“安今日來找王兄,怎地突然提起牧嵬?”

“王上您不知道嗎?邊關傳來訊息,牧嵬戰死沙場,屍骨無存。”越歌在一側笑著提醒。

“哦,原是這樣。”殷王回頭看了一眼越歌,笑得莫名。

“王兄,我想接牧嵬回來。”

“自古戰場埋忠骨,戰場,不是他最好的墳墓嗎?”殷王得輕飄飄,似毫不在意,那個叫牧嵬的人,為何而瘋,為何而死,為何落得如今下場。

殷安幾乎要忍不住失聲慟哭,那跟隨著她一起長大的侍衛,是她忠心無二的騎士,是為了自己,才入了自己王兄的局,換自己平安歸來。

可如今,他為殷朝戰死沙場,瘋癲入魔,還落得個無處埋骨的下場,要讓她如何接受?

“王兄,你何以待我殘忍至此!”殷安淚如雨下,卻也只能問出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