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王輕侯回神,笑了下,對摺幾回將信裹好放進細小的竹筒,綁在信天翁的腿上,鬆開手,送信去南方。

在這場快速過招的對決中,局勢瞬息萬變,鳳台城裡的方王二人與殷王每一次交鋒,都能在須彌大陸上引發一場海嘯,他們三人站在風暴的最中心,操控著這場關乎天下,關乎王權,關乎信仰的戰爭。

戰或退,進或守,險或夷,全在他們三個人的手裡不斷的置換,轉變。

風要往哪裡吹,需看他們三人的手往哪裡揮。

而這三個人最有意思的地方更在於,他們是三方不同力量的代表,各為其主,各取其利。

就目前來說,在一場巔峰遊戲裡,操作難度最高的是方覺淺,王輕侯與殷王都只需要為自身利益不擇手段即可,而她還需要——精準,細緻,敏銳地把控這場遊戲的每一步走向。她的目光追隨著那隻白頭隼,就像看著它帶著王輕侯的不甘與妥協,也帶她和奚若洲想要,預設軌道,飛過了高山與河流,越過了人海與鬧市,潔白的羽翼劃破長空,尖厲的嘶鳴震醒密林的野獸,它銳利

的目光將直直地看著南方——

落在任良宴的手臂上。

任良宴看著啄著自己掌心米粒的這隻白頭隼,目光深凝,面色沉重,只是撫過鳥兒的羽毛,卻始終沒能取下它帶來的信。

他極其敏銳地查覺到,王輕侯給自己送來的,不會是一個好訊息。

甚至可能,會是一個毀滅性的訊息。

所以,他遲疑了許久,才開啟那封信,一個人關在書房裡,看著那封信不能回神。

見多了大風大浪,連生死邊緣都走過幾回的任良宴,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心緒起伏不能平靜了,上一次如此情緒激烈,還是終於能擺脫質子身份,從鳳台城回到他的故鄉上谷城的時候。

說來真是巧,王輕侯這個年輕人,總能讓他心緒難定,要麼澎湃激昂,要麼悲憤填膺。信的開頭說,任前輩,縱觀小子所識之人中,唯前輩最為穩妥,值得託付,故此次重任,小子只能交付於前輩,萬望前輩原諒小子行事荒謬,實乃無奈之舉,非我所願,小子在此,向您請罪,日後若得相

見,定自甘受罰。

要知道王輕侯是一個特別傲慢的人,他幾乎不會對任何人如此誠懇地道歉,如此真摯地問好,就像以前,他對任良宴也最多隻是尊重,從來沒有如此放低姿態,幾乎請求。

任良宴看到這裡的時候,已大感不妙,往下看去,果然災難。

任良宴將信紙攤平放在桌上,長久地凝視著,老人的眼皮已經微微耷拉下來,眼神不復年輕時的神采風揚,沉沉厚重下,晦澀滄桑。

原諒任良宴並不是那種,會在此時考慮王輕侯做出這個決定時,他會有多麼痛苦不甘,與他感同身受一般的人,他沒有這樣的好良心,好同理心,好善心,他根本不會去想王輕侯的感受。

他只是在思考著,王輕侯的這個決定,這個可以說是,自掘墳墓的決定,自己該不該替他完成。

作為在南方代表著王輕侯的決策者,這才是他負責任的態度。穿堂風過,吹得樹梢沙沙作響,驚得樹中鳥呼啦四散,吹動了信紙一角,也吹動了任良宴的衣角,他抬起那沉沉厚重的眼皮,渾濁的眼裡透出堅定地誓死如歸,決絕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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