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酒氣散了,滿滿一屋子的都是餘暉,看上去就暖洋洋的,包裹在內的人都開始犯懶,只想在這樣的午後無所事事地小睡也好,看書也罷,逗貓都行。

這樣好的天氣,這樣美的時刻,實在不宜說些殺戮血腥之事。方覺淺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又再伸出去,拍了拍越清古肩頭落著的些飛絮,輕慢的聲音很適合這樣慵懶的午後時光:“假使我跟王輕侯答應了你,出局,接下來你應該會把大軍全都交給閻術,也就

是交給朔方城,你不會負了我之前的努力,至於之後朔方城要怎麼做,你也大可不必操心,那是江公和王啟堯的事,但是你……”

“但是你不會有好結果。”

“如今你能瞞天過海,是因為這一切事發突然,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所有人都回過神來,他們會知道,是你戲耍了他們。”“你將無處可去,你的父親不會承認有你這樣的孽子,拉著越城下水,只為這樣一個目的。殷朝更會恨不得置你於死地,甚至為了向殷安有個交代,要拿走你的人頭,就算你的妹妹是王后,在面對著侵犯殷

朝這等滔天大罪時,也絕不能保住你。”

“至於朔方城……哪怕你這樣做,給朔方城帶去了巨大的利益,也不意味著那裡會成為你的避風港,因為你讓朔方城蒙羞,他們無法對著臣子,盟友解釋這一切只是源自於你的一個惡作劇。”

“天下之大,你無處可去。”

“你會死。”

“爛命一條,誰想要誰拿去唄。”越清古邊聽邊笑,眼神又溫柔又瀟灑:“不過謝謝你還替我想了想後果啊,很榮幸。”

“這麼做,值得嗎?”方覺淺問他。

“值啊,爺高興,千金難買爺高興。”

無端的淚從方覺淺眼中劃下,她抬起眼來看著越清古,心酸又內疚,胸口漫過的疼痛密密麻麻如蟻噬,她欠得太多,早已還不起。

“倒是很少見你哭,太值了。”越清古撣去她臉上的淚滴,自己卻不知為何紅了眼眶。

愛情這東西大概是最不能講道理,說得清楚為何愛,愛幾分的人,或許都未曾真的愛到靈魂深處去。

因為不論是多麼聰明睿智的人,都無法理解,越清古做的這一切,只源於一場無望的愛情。甚至沒人能理解,越清古為何這麼願意這般為她,赴湯蹈火。

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世上沒了王輕侯,方覺淺也不會愛上他,但這竟絲毫不影響他的執與妄。

這個瘋瘋癲癲的狂徒,在方覺淺的事情,揣著明白裝糊塗,清醒得太讓人揪心。

方覺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那些氾濫成災的思緒都收住,緘默在唇舌之下。

她那兩張薄薄的,漂亮的,硃紅的唇瓣一啟一合,聲音不重不輕,卻堅定讓人懷疑她是否心如石鐵。

“對不起,我不能出局。”

“別逼我,方覺淺,別逼我走極端。”“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你幫過我許多,我說我無以為報,你要什麼有什麼,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但我可以保證,不論你遇上多大的危險,我都會救你,會保證你性命無憂。”方覺淺笑道,“越清古,我

不會讓你死。”